还是小心的将衣衫捏起,缓缓上拉。
唐柔心中存着事,到底不曾睡得安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掠过,抬手下意识向源头探去。
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覆在他细致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忘了动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再无心同魇兽计较,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手背上,感觉到温温的热量正无声传递着。他脸上烧起来。
他耐心等待着,她渐渐熟睡了。魇兽的触角突然长大数倍,像是弯曲的鹿茸。润玉用无事的那只手轻敲魇兽的脑袋。
魇兽觉得自己没法活了,简短地挣扎过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刚刚吃到嘴里的梦珠吐了出来,满脸委屈难以释怀。
那梦珠散发着蓝色的光芒,蓝色为所见梦,意为真实所见。梦珠里,果绿色骑装的唐柔手持长剑站在河边,对着满天绚烂晚霞温柔地说:“以后我看见晚霞就会想起你。”
她身后的房舍外观奇特,是他从没见过的。他终日无事,闲来也翻阅了许多经卷,虽足不出户,但对六界之事也不算陌生,这样的建筑倒是从未见过。
她回眸对一亦持剑红衣女子嫣然笑道:“我们和一曲吧。”于是二人各取琴笛相和。趁着她视线转移,他看到更多她身后的房舍,仔细观察,果然是从未见过,不由疑惑。
他知她熟睡了,才小心翼翼地将手翻转过来。两手交握。良久,感觉到手心发了汗,他的心跳声也大得吓人,擂鼓一般,他才缓缓要将手抽出来。
君王枕畔不容他人酣睡,已经握在手里的东西亦不容有失。唐柔一缩手,攥住了他的手指。她蜷缩起来,将他的手拉至唇边,又像是围在怀中。
手臂长度有限,润玉不得不蹲下身。他从未离她如此近过,也从未将她看得如此清楚过。这个距离,多么危险,多么紧张,他甚至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气,幽幽浅浅,消散在寂寂夜空中。
魇兽不知润玉的心情,也不知为何被他用眼神威慑,满心委屈……但也顾不上,它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兽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趁着唐柔蜷身的动作,它终于脱离苦海,解放来得突然,翻身魇兽虽然不敢唱歌,但是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撒丫子跑去觅食还是可以做到的。
孤男寡女,她温热的呼吸洒在他指尖,他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天色将明,如墨夜色转淡,天灰蒙蒙的,唐柔毫无征兆地动了动,看起来将要转醒。
润玉顺着她转醒的动作小心地将手抽出,又将她身上的外衫换成云锦,一闪身瞬间站在了布星台边,假装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心乱如麻,一低头不轻易间瞧见指尖一抹浅红,一时间连呼吸都乱了。
那边润玉努力维持着往日那副温润端庄模样,这边唐柔醒来,发觉自己睡在布星台上,盖着不属于自己的薄被,又见天色如此,便知自己不小心睡过去了。
想起自己打算小憩时的推测,润玉竟连一试都无?不晓得他有没有生气,觉得自己并非实心邀他对弈?她还未起身,便下意识朝他望去,第一时间想知道他究竟是何态度。
这布星台下是万丈深渊,黑气翻涌,台上是无边天幕,如今天色未明,深渊的黑与天幕的灰融合在一处,黑灰色笼罩四周,从四面八方压下来。
润玉站在布星台边,白衣被风吹得飘起,长身玉立如雪山巍峨。他是夜空中唯一一抹亮色,满天星子虽璀璨却也冰冷,不及他半分,他是耀眼且温润的,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怎么能是龙呢?他分明是柔软的玉,是温暖的雪,是随时会乘云而去的仙鹤。委委佗佗,如山如河,清雅高洁,世无其二。
也是能柔情私语、蜜意诉情的少年郎。
唐柔一时看住了,很快回过神来。不知为何,她心内笃定,他不会生气。于是施施然起身,旋身换了衣衫饰物,不变的是悠悠桃花香。她温言唤他:“润玉。”
润玉心里一突,临危不乱,转身朝她浅笑,如朗月入怀。两人虽心思各异,却仿若心有灵犀,将这一页揭了过去。
唐柔喜欢和温柔好性子的人相处,又因为邀他对弈却失了约,自觉理亏,便约他今夜布星台上补上棋局。
润玉一笑,体贴道:“我看仙子不惯黑白颠倒,润玉倒是无妨,不若哪一日仙子有空时,请仙子来我璇玑宫小坐对弈吧。只是璇玑宫清寒不比栖梧宫,还请仙子勿要见怪。”
唐柔手背掩口,垂首浅笑,瞧着他的眼睛:“唤我唐柔便是,你再唤我仙子,那我只好唤你夜神殿下了。再者,这天界再清寒,又能清寒到哪里去呢?润玉何必如此谦虚,反而显得生分。”
润玉知她真心,不再客套:“所言有理。”
魇兽这时来了,见唐柔蹲下身对它笑得那样开心,大度的将它饿了半宿的事翻了过去。它喜欢看她笑,于是将两只前蹄放在唐柔的手背上,它记得,唐柔将手放在润玉手上时,润玉就很开心。
润玉一下像被人曝光了心事,微压眼帘,让魇兽不要轻举妄动。唐柔半点不明白魇兽是在活学活用,只以为是魇兽在亲近她,欢喜无尽,翻过手掌握住了魇兽的小手手。
润玉看这情景与昨夜一般无二,于是心中暗暗庆幸,幸好魇兽不会说话。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润玉该与昴日星官交班下职了,唐柔却该去点卯当值了。两人并肩离开布星台,一番道别,分道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