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为李承泽祈福,不过是宣泄心中伤害他人的愧疚,痛苦的很有限,此时此刻不同,刀是正儿八经扎在了自己身上。
白露与喜爱贮藏金银的范思辙不同,她更喜欢将资本投入市场,想到这次耗尽家底,还从范思辙那拿了不少,全打了水漂,现在兜比脸还干净,不由得心痛如绞。
万恶的古代,根本不是人待的,想想自己出生蛮荒之地,只好安慰自己首领之女吃穿不愁,幼年入齐寄人篱下,又安慰自己是为益州百姓做贡献,何况自己不去就是弟弟,他尚在襁褓哪能受得了这份苦,随后就是亲爹娘轮番城门失火殃及她这条鱼,好不容易有个以为能长远相伴的朋友,结果突如其来一刀背刺。
十六年来受到的感情伤害,比她过去一百六十年还多,命比热美式还苦,但即便如此,她还能安慰自己有的是钱,家大业大,生活可比那些辛苦劳作还朝不保夕任人宰割的普通老百姓强多了。
好不容易走出伤痛,站起来赚钱,这下可好,多年积攒的底牌,她的棺材本一次性全打了水漂。
看样子别指望这狗人吐财了!
天啊!伤感情还不算完,竟然还要伤害她的钱包!
最后一口鸡汤舀不上来,白露干脆放下汤匙,端起汤盅仰头喝掉它,汤盅从脸上拿下来时,她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耳边李承泽不断扎刀逼逼赖赖,白露再也忍不住,嘴角一压,抱着汤盅痛哭出声。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李承泽无措,他正在嘲笑挽回自作多情时跌伤的尊严和低就安慰之间犹豫,只听那哭声越来越走心,只好先手动戳戳她胳膊,探探情况,她埋头往远挪挪不理他,泣声如狂风骤雨。
他凑近握住她的手臂,话还没说出口,她像被蝎子蜇了似的直起身恨恨甩开他的手,看见他的面容,更触动伤心之处,脸一皱又趴下埋进臂弯,哭声撕心裂肺、摧肝裂胆。
一时间屋里洪水爆发、天崩地裂,又气喘又咳嗽,这架势好像随时能厥过去。李承泽像一头拉磨的驴,围着她转圈,想找一个安慰的突破口,始终没有找到,拘谨的交握两手俯身说尽好话,她依然哭得惊天动地、旁若无人。
他从没见过哭声动静这么大的女孩子。
哪家闺秀哭起来不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哦,她不是。
“你……”等了不少时候,她哭声减弱,听着也喘不上气了,他又小心地戳戳她,被一臂甩开,他不再说话,小心地坐在她身边等她哭够了再说。
良久,她终于哭得身心舒畅,自北齐宫变以来,一直有气闷在心里,现在感觉终于舒服了。
白露露出脸来,下巴枕着胳膊,轻轻呼吸新鲜空气,缺氧的耳鸣声渐渐散去,心跳还没镇定下来,她已意识到目下的状况,若无其事地偏开脸,目光投去窗外,只看着外面明媚晴光,假装李承泽并没在身边。
想她和李承泽互掐近十年,他占上风的次数拿双筷子都能数过来,这回如此失态,真是栽了大跟头。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一旦想入了心,那是梦里都会尬醒的程度。白露哭出浊气后舒适的胸腔随着她的呼吸起伏,数次过后,她还没想好对策,只好先站起来扒去窗边,静往窗外花草游廊。
空白的大脑里突然闯进一个念头,她要是翻窗逃跑,以她目前的身体素质,场面会很难看吧,她难以遏制的想象那个画面:她扑腾着想翻出窗,李承泽就在身后忍笑,脸色变来变去。
想一想,更尬得头皮发麻。
李承泽仍蹲着没有动,打她露脸却没趁势发怒压他一头起,他就将她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了,心中百般情绪不由得都放松下来。在她的尴尬和回避之中,他感到有他从未踏足的空间,等待他前去占领,暴风雨后的空气中,漂浮着劫后余生的轻松,以及别样的亲密和宁静。
他步步迫近她,脚步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知道自己每一步都踩在她心口,于是脚步更沉缓,希望能更久地占据她整个心神。
确实,于白露而言,这行步之声,丝毫不亚于战场上的鼓声。敌人正步步逼近,白露赶忙做好心理建设,假装无事发生过,回头狐疑问他:“你刚才说以物抵债,不是骗人的吧?”
……,真难为你一心二用了,已经准备好谈风月的李承泽感觉自己被迎面泼了一头冷水,这妮儿煞风景是把好手。不过见她泪眼水润,面容湿红,可怜可爱,怕反悔她又哭起来,真撑不住昏过去,只好答应,命心腹打开私库亲自引她去。
门一打开,好大一个库房,白露小小的惊讶:“竟然比东宫的还大。”
李承泽闻言不满,抱起手,垂下眼睨她:“太子的私库你也去过?”心中不屑的“嘁”了一声,却见她并不留意自己的话,只盯着库里的东西,喜滋滋地掏出一个金框玉珠算盘。
他仔细观察,上面刻着:遥扣芳辰,岁岁年年,另一面:堆金积玉、江河涛涛。
祝她年年有钱花的,范家那个小的吧,那没事了。思想间,白露已雀鸟般欢快地飞进了库房。
忽然他耳边响起,“锦缎掉色,每匹五两金,全都要,算了,给你留两匹,啧,谁让我是好人呢。”
“这瓶子——”她挑剔的目光在瓶身上刮过,刮完极快地定性,似乎很看不上,又碍于情分,好心给予天价一般:“凑合,算你三十两。”
什么瓶子,什么凑合,那可是……,忽然又是一句,“这画都黄了,五十两。”
李承泽感到好笑至极,嗤了一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白露已下决心,血赚一笔后就将他拉进黑名单,于是她似回光返照一般,尽最大可能拿出最后的耐性,激荡的心情冲淡了刚才损伤颜面的尴尬感。
她喜悦地竖起食指嘘了一声,郑重地拉住他的袖子,苦口婆心:“哎呀,不能再低了,再低我良心会痛的。”
只一瞬便松开手又飞出去,她合上一个玉器盒,无中生有出许多问题,看一眼立在一旁的李承泽:“我们十年的‘交情’,平时我向着你是应该的,不过这个——八十两!不能再多了。”
“十年的交情。”李承泽轻轻念叨,忽然嗤笑一声,见她马上拉下脸,说:“商场如战场,再说我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