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运转下的齿轮,被磨损到干涩、生锈。唯独机器日夜不停地咆哮,运转,为它的主人榨干一切能榨取的价值。
可上层人不会觉得有问题,毕竟在数百年前,资本就预料到了一切。
他们为什么要留下下层区,还开放去往下层的列车,而不是对所谓污染源赶尽杀绝?
因为他们得让上层人看到,瞧,还有这么多真正不幸的人,你们已经很幸福了。
既然都这么幸福美满,那还有什么好抗争的呢?
即便有不满,隐隐觉得被侵|犯,被压榨……忘掉吧,我们提供了如此多的娱乐方式,如此多的精神毒|品,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所以我从来不要话语权,那很可笑。”
楚祖说了太多话,像是累了,轻轻闭上眼,心不在焉道,“被限制的权力算什么最好的东西?当我拥有它,那它就只能被我劳役,我的心跳才是它的心跳,我的呼吸才是它的呼吸。”
而当他缓缓睁开眼,就像是沉眠后的苏醒,或是褪去暴力标签的复生。
房间限制了他的视野,身体和轮椅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无法再如过去二十九年那样自由,但他却能将整个世界溺入红色的深瞳里。
楚祖问出了之前向西德尼提过的那个问题。
“你压上全部赌注的家伙好像是个怪物,害怕吗,戴熙安?”
戴熙安很害怕。
但她怕的不是楚祖,而是自己。
在面对楚祖的时候,戴熙安经常浑身发凉,她掌握不了男人可能有的行为,也看不透他的想法,在面对无法预知的未知,恐惧也会随之产生。
只有当男人大发慈悲展现自己的时候,她才会惊觉面前的人到底是什么。
可戴熙安现在没有任何冷意。
恰好相反,她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指尖出了汗。
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参与某个庞然大物的蜕变,在庞然大物面前,好像人类也只是渺小温顺的羊群。
那双红色的眼睛会注视着羊群的新生、成长,也会注视着羊群的哀嚎、死亡、挣扎。
鲜血浇灌城市,不过是又一轮对霓光的装帧。
戴熙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一开始她想要牟利,接着是为了活着,然后想要孤注一掷……
楚祖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他不仅放纵本能,让他自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演化,也在一点点“污染”周围的人。
戴熙安居然能在自己的呼吸中,闻到充满腥臭的“野心”味道。
“确实……害怕。”
戴熙安说,“你身上全是唐家的产物,唐崎掌握着密码,也掌握着你的生死。要是他干脆一点,我怕你直接死得悄无声息。”
“不会。”楚祖说,“他唯独不想成为卢锡安诺。用密码杀了我,和卢锡安诺用‘弥托利’让我失控有什么区别?”
“但唐崎会杀了你挑选出的每个下层人。”戴熙安说,“杀戮会变成恐吓,最后没人敢再当你的‘下层管理员’。”
楚祖:“而当他对下层人动手的时候,也是下层人抛弃他的时候。你要赌是他先把人杀干净,还是他先被下层抛弃吗?”
戴熙安摇头:“我现在很庆幸当初选了你,要当你的敌人,比直接杀了我还难受。”
话音刚落,西德尼已经套上衬衣从浴室跑出来了,他没擦头,随便甩着脑袋,地毯上也留下了浅浅水渍。
西德尼推着楚祖的轮椅往外走,越过戴熙安的时候,女人问:“你们要去干什么?现在唐崎还在上层区,要出门的话叫上其他人。”
楚祖却说:“去涅多安花店。”
戴熙安:“你要花的话直接让他们送上门。”
西德尼也困惑道:“我们是去买花吗?”
楚祖靠在轮椅背上:“你不是要种芒果,都需要什么?”
西德尼开始掰手指:“种子、土壤……这类的。”
“你还需要一个老师。”楚祖淡淡说。
西德尼一琢磨,好像是这么回事:“爸爸教我就行啊!”
楚祖说:“我也不是什么都会。”
西德尼思考着,推着轮椅继续往外走。
“但是之前戴熙安说你从十二岁开始就会很多东西。”
“她对我有偏见。”
“是哦,我也觉得,她对我也有偏见。”
“所以别去惹她。”
“知道啦,知道啦。”
“见到老师之后礼貌点。”
“……我不是一直很礼貌嘛,就和爸爸一样!!”
安静看完全程的系统默默表示:“这孩子没救了。”
它沉思片刻后又说:“戴熙安也没救了。”
楚祖:“哎,都怪我太不是东西,简直畜生。不过问题不大,政策完全落地前我的剧情就会结束,害不了人。”
系统:“……”
这次它也不能违心说什么“其实没那么畜生”了。
确实畜生,居然能比卢锡安诺这个纯血资本还要资本。
自从宿主往无情事业人的道路一路冲刺后,系统担忧的次数越来越多。
它算是清楚了,宿主不是会在乎危险的人,只要死不了,他能把一切将他剥皮抽筋的东西拿来利用。
现在的「楚祖」绝对算是《霓光之冕》当之无愧的大BOSS,比他狠的没他有脑子,比他有脑子的没他冷血,比他冷血的……
那确实没有。
所以现在系统担忧的是——
“咱们这还要怎么输啊……放眼望去,全是属于胜利的至暗时刻,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到败北的康庄大道……我甚至觉得您和唐崎根本见不上面,戴熙安、拉扎尔和西德尼就能帮您做完所有事。”
“别担心,唐崎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楚祖说。
系统赶紧追问:“他还有什么咱们无法招架的致胜法宝吗?”
楚祖定神:“有。”
“什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