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天气开启了炎热模式。
桃李杏樱早已谢了春红,蔷薇也略呈败势,月季却一茬接一茬地开得如火如荼。
原是花中之王的牡丹只余下绿油油的叶子随风招展,尽管如此,花匠仍用细细竹篱隔开游人的距离,生怕谁不小心伤了它们。
苏棠指着篱笆笑道:“你看那些花花草草都分贵贱高低。有贫贱的野草,任人踩踏,也有高贵的牡丹被人精心呵护。何况是人呢。”
上官妍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不知道苏棠为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不过她很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阶级等级分明的时代里,对着一位贵族小姐谈什么人生而平等,那是脑子有坑。
何况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平等与公平。
“所以投胎是个技术活呀。有些人运气好,一出生就华屋美婢,身份高贵,一辈子衣食无忧。有些人运气差些,一睁眼就面临饿肚子的问题,可能这辈子都要劳碌奔波才能吃饱穿暖。有些人呢,连吃饱穿暖都是奢望,每天在生死线上挣扎,活下去是唯一的追求。”
上官妍看着不远处顶着大太阳锄草浇花的仆妇。
总算她运气不是最差,她是良民而非任人处置的家奴。
苏棠微笑:“我运气很好么?”
如果真的运气好,就应该托生成为一个男人,能走出这座宅子,为自己搏一个前程,也为母亲撑起一片天空。
“嗯嗯。你看,你就像园里精心栽培的牡丹,一出生就拥有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得到的财富和尊荣。你不知道有多少小花小草羡慕你啊。”上官妍伸手一划拉,示意她看周边的花草树木。
是啊,只有牡丹花期过了,依然被竹篱小心呵护着。
可是,这种富贵和尊荣,是要用一生去偿还的。
在她很小的时候,祖母就告诉她,苏氏的儿女,既然享用了家族的供养,就要为家族做出贡献。
如果她没有在那个雨夜去槿安堂,没有在槿安堂外遇到那个提着八角琉璃宫灯的少年,没有在遥遥相望时那会心的一笑,也许对于父亲和祖安排的婚事,她会安然接纳,没有怨言。
毕竟做为一个商户女,能嫁到京都官宦人家做当家主母,哪怕是继室,也是她高攀了。
可是她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看到了更优的选项,便生出许多妄念和意难平来。
她是嫡支嫡房嫡女,幼承庭训,长而学之,自认德容言功在姐妹中都属佼佼者。
为什么同样受家庭供养长大的女儿,有人能轻松飞上枝头做凤凰,偏她就要为人继室,永居人下!哪怕死了都要屈居妾位?
这教她如何甘心。
上官妍不知道苏棠在想什么,见她神色恍惚,抑郁不欢,一时也静默下来。
“三姑娘。三姑娘!”这时,远远传来一声声呼唤,上官妍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与阿朵差不多大的小丫鬟从慕竹院的方向跑过来,不等跑近便停了脚步拄着膝盖大喘气,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她声音含糊,离的又远,上官妍没有听清楚。
苏棠急步迎了过去,问:“小珠儿,太太怎么了?”
小珠儿仰起头来,一张小脸涨的通红,额上的汗顺着眼角滑下来,渗进眼里,她急速眨着眼睛,喘息着急切道:“太太滑了一跤,翠珠姐姐急哭了,翠宝姐姐让我请三姑娘过去瞧瞧呢。”
“好好的怎么会滑跤?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苏棠急了。
“是、是、哎呀您去看看就知道了。”小珠儿眼睛乱转,抓住苏棠的袖子晃:“三姑娘,您快去看看吧,翠珠姐姐哭的厉害呢。”
苏棠也慌了神,翠珠对韩氏最是忠心,她哭的厉害,是说母亲
她随着小珠儿跑了两步才想起上官妍来,上官妍冲她微笑,挥手示意她快去,不用担心她。
小珠儿却趁这机会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上官妍一眼,脸上浮起一个近乎诡异的笑容来。
上官妍愕然。她并不认识这个小丫鬟,不明白她的恶意从何而来。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
小珠儿是慕竹院的丫鬟,天然的站在韩氏一边,对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只是她没想到,一个小丫鬟对她都有这么强烈的恶意。
应该找个机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至于苏澈会不会真如苏棠所说的那样,派人把她捉回来,那就等他真派人来捉的时候再说吧。
她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至少还有一争之力吧。
心里转着念头,上官妍便没有留意旁边的动静。直到前面站定挤挤挨挨站定七八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她才意识到方才听到的脚步声不是花匠发出来的。
众美人儿打扮的花枝招展,一个个身姿婀娜姿容秀美,往上官妍面前齐齐一站,倒是分外养眼。
上官妍心下了然。
看来韩氏没什么事,苏棠要白跑一趟了。
现在有事的貌似是自己。
上官妍的目光从众美人脸上扫过,心下暗暗赞叹:这群美女环肥燕瘦,美的各有千秋。苏狗真是好艳福!
刚还想着怎么脱身,这不机会就送上门来了吗?
上官妍打定主意,做出骄纵的模样,下巴一抬秋波一横,冷冷说:“好狗不挡道!”
众女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她张口就开骂。
“你就是跟着老爷回来的新妹妹吧?”一位粉衣美人儿率先开口,真真是声如黄莺,娇软动人。她的身段也极柔软,那纤腰盈盈一握,仿佛一阵风就吹折了。
上官妍上上下下打量她几个来回,心想,既然她出头了,那就拿她开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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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赶到慕竹院时,韩氏正倚在罗汉床上吃冰碗。
她一向畏热,还没交五月,她就换了轻薄的纱衣,穿着大红撒金阔腿裤翘着二郎腿,白生生的两只脚趾甲上染着红色的丹蔻,红白相衬,颇为香艳。
翠珠坐在罗汉床侧边的圆凳上,见苏棠自己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