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冷笑:“你从我这里出去摔了跤受了点伤,阂府的人都惊动了,你父亲更是跑到这我里来闹了一场,你祖母禁了我的足,到现在我连院门都出不去。你还来怨我不去看你?我也想去看看,可你的浣棠居里不是住着个贵人吗?有人怕我去冲撞了她呢!”
苏棠不理会她夹枪带棒的抱怨,只微笑着继续自己的话题:“我这次来,采月没有跟来。母亲不觉得奇怪吗?”
韩氏冷哼:“怎么,我还得关心你的奴婢不成?”
苏棠保持着微笑:“那天我被滑倒,险些跌到旁边的火棘丛里。幸亏采月托了我一把,她自己跌了进去,扎了满身满脸刺,眼睛险些扎瞎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苏老大夫说,不养个三两个月,恐怕无法见人。”
韩氏猛地回过头去,瞪着翠珠,唇角微翕,似乎想说什么。
翠珠瞳孔收缩,紧张地看着韩氏,生恐她说出什么来。
苏棠静静旁观,等着韩氏的反应。
韩氏盯着翠珠,呼吸急促。几息后,韩氏的呼吸平稳下来,她挥了挥手,斥责翠珠:“傻杵着做什么?还不去给三姑娘倒茶?!”
翠珠如蒙大赦,忙恭声应是,退了出去。
苏棠笑了。
“翠珠姑娘倒的茶,我怕是消受不起。母亲,女儿最后提醒您一回:上官姑娘不会影响您的主母地位。您千万别打她的主意,那后果,女儿怕您承担不起。”
苏棠规规矩矩地施礼告退。
韩氏脸色阵红阵白,一把将小几上的银质双层冰碗扫到地上。冰碗上层的果粒滚了满地,下层已经半化的冰块和水泼洒到苏棠原本站着的位置,几个小冰晶砸在地上,散成了碎屑。
韩氏颓然地坐在罗汉床上,不明白原本乖巧顺从的女儿,怎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苏棠跨出正厅的门,站在庑廊下平顺气息。小珠儿在院门外一露头,正被她看到。
小珠儿也看到了苏棠,转身便跑,被一直候在门外的采琴拎小鸡般揪住后脖领子,拖到苏棠面前。
小珠儿咧着豁门牙的嘴,冲苏棠讨好地笑。
“谁让你把我骗来的?”苏棠问她。
“没,太太真跌了跤,我没骗姑娘。”小珠儿眼珠子乱转,就是不肯看苏棠。
“妄言欺主,打十下手板,革三个月月银。”苏棠扔下一句话,抬脚就走。
“三姑娘,冤枉啊,我没骗三姑娘呀。呜呜呜,翠珠姐姐救命,太太救命,三姑娘要打杀我了?”小珠儿撒泼大哭。
“两手各十下手板。革半年月银。”苏棠头也不回地追加了一倍。“就在这里打!”
小珠儿这下不哭了,拼命挣扎想跑。被采琴一脚踢在膝窝里,不由自主向前扑跪在地。
采琴阴沉道:“你再哭,我就打你的脸。你敢跑,我就敢敲断你的腿。你不妨使劲儿喊,看看谁敢来救你!小小奴婢,蹬鼻子上脸,竟然敢在三姑娘面前撒野!”
打手板的清脆啪啪声伴着小珠儿无助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慕竹院。
正房内,韩氏捂着耳朵,把头埋进迎枕里。
后罩房里,翠珠脸色铁青。
翠宝推开她,从房里跑到前院,看了一眼鬼哭狼嚎的小珠儿,跺跺脚,提步去追苏棠。
苏棠步履轻快,就要穿过垂花门走出慕竹院。翠宝追上去,低声哀求:“姑娘,俗话说母女连心,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些年太太是怎么过来的,姑娘都瞧在眼里。太太心里的苦,也只能朝着姑娘使了。谁让姑娘是太太最亲最近的人呢?”
苏棠打断她的话,问她:“我来了好半天了,你做什么去了,怎么才出来?”
翠宝有些心虚:“老太太派来的嬷嬷病了,奴婢在后罩房给两位嬷嬷煎药呢。”
“都病了?什么病?”
“许是吃坏了东西,有些腹泻。”翠宝的声音更小了。
苏棠笑了笑,说:“嗯,病的好。你回去跟两位嬷嬷说,等能走动了,便回千鹤堂吧,这里不必她们侍候了。”
“姑娘。这、这不成呀。”翠宝支吾道:“嬷嬷们还担着差使呢。”
苏棠停步回头盯着她:“两位嬷嬷都是老太太的陪房,若是折在慕竹院里,你算算这慕竹院有多少条命填!”
翠宝一惊,忙垂首应喏。
“老太太那边,我自会去说。你回去好生服侍两位嬷嬷,盼着她们早好早回去吧。”
翠宝应着。伴着小珠儿的惨叫声,抬眼瞥见苏棠面无表情的脸。想起从前苏棠每次来,都给小珠儿带糖果,小珠儿也口口声声三姑娘,围着她打转。
现在。。。。
“姑娘,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翠宝试探着开口。
“既知不当讲,便不要说了。”苏棠冷淡地说。
翠宝提着一口气,被她噎的不上不下,堵的难受。
她苦笑道:“姑娘,我们做奴婢的,明知道有些话不当讲,可也不得不讲。太太的心思,想必姑娘都明白。这些年来姑娘替太太挡了多少阴私算计,替太太出了多少头,我们做奴婢的也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太太也常在我们跟前念姑娘的好,姑娘就再疼太太一回,何必为了个外人与太太生份?”
苏棠面无表情地听完,心里没起什么波澜。
这样的套话听的多了,慢慢就能体味出话里的深意来——从前的好是从前的,若是这次不如她们的意,从前的好自然就一笔勾销了。
她明白翠宝的好意,也知道她是个忠心的。只是这忠心和好意不是为着她罢了。
“我知道了。你好生服侍太太,缺什么只管去回我。”说完场面话,苏棠抬脚就走,再没回头。
刚打完珠儿手板的采琴紧跟在苏棠身后,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翠宝扶额,苏棠的态度让她感到不安。
她回到正厅,正遇到从内室出来的翠珠。她眼圈通红,裙子从膝盖湿到脚踝,手里端着个摔瘪了的双层银质冰盘,脸虽绷着,却洋溢着压不住的喜色。
翠宝跟着翠珠出了正厅,直到俩人的住处,她才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