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去……”
“哦…其实……”如玉狡黠一笑道:“若爹爹开口请她留下,我荷姨自然哪里也不会去的!”
“又胡说。我怎会不让她去……”铁手转过脸去轻声道。
如玉见父亲那略带烦恼的表情心下明白,于是坐直身子看着他,索性大着胆劝道:“其实……荷姨待爹爹的心意这家里谁不知道,便是我娘在时都清楚。她也劝过您好几回吧?您就是不允。可如今我娘不在快一年了,您身边也该有人照顾,爹爹就正式纳了荷姨吧,无人会说闲话的……”
“好了好了!小孩子家懂什么!”铁手打断女儿的话。
如玉娇嗔道:“哼……刚才还急着要我嫁人,现在又说人家是小孩子!那大哥总不是小孩子吧?他也是这个意思呢!”
铁手一愣,他没想到连自家儿女都在背后议论这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楼梯上传来阵阵脚步声,却是阿荷与厨娘一起提了食盒、暖锅上来了。
父女俩就此打住了话头。
此时窗外雨声渐停风声愈骤,空中渐渐飘起了雪花。卧室外的小客厅里,圆桌上一个黄铜暖锅炭火正旺。锅里炖着的羊肉汤开始冒出小泡,一把青蒜洒落后浓香四溢,闻之令人食欲大增。
如玉过来帮忙摆置餐具,开心道:“唔……好香啊!”
阿荷道:“今日厨房恰好买了羊肉,倒应了这天气,吃着正好。”
“不错!不错!”铁手跟着出来也笑道:“想当年在汴京,逢着下雪天,要是大伙儿恰巧都在的话,府中就会开雪宴,吃得便是这羊肉暖锅。”
苏州物产丰富,当地人特别讲究“不时不食,顺时而食”。在合适的节候食用时令食物即可养生,也是一种生活情趣。铁手在苏州已住了二十来年,加之陆梦芸一向爱摆弄美食,使得原本不讲究吃的铁手渐渐也变成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老饕。
这严寒天气,一锅鲜嫩的羊肉汤辅以滑溜的血羹、清香的白菜,给味蕾带来极致享受。末了,一把筋道的龙须面煮下去,真真是吃得舒心暖胃。
三人团座,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聊着购置的年货、过节的安排,乐意融融。
餐毕将近亥时。阿荷吩咐仆佣撤去餐具,又送来热水。她对铁手道:“二爷如今身上有伤可不能洗浴了,不如就在房中泡下脚去去乏吧。”
如玉见此情形,有心要留他二人独处,只坐了一会故意道:“我困了,就劳烦荷姨再陪会儿爹爹。”说着便自顾回房去了。
铁手坐在榻上一边泡脚一边翻看自己的手稿。这《慎刑说》的初稿日前已经完成,他打算检校后就给冷血送去。这会儿见女儿走了,房中只剩他与阿荷两个,心里竟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其实这两年间,他二人在卧室单独相处也很平常,但一般都是在白天,或者即便是夜里阿荷也不会待得太晚。可自从酒醉那晚之后,也不知怎地,铁手突然觉得再与阿荷在这房中独处时,自己总有些莫名忐忑。
今日雪夜清冷,铁手的内心竟是盼着她能再多待一会。好在阿荷也并没有即刻离去的意思,还在榻几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小茶炉上的水开了,阿荷调膏点茶:“羊肉毕竟有点腥膻,二爷喝口茶解解油腻吧。”
铁手呷了一口茶赞道:“哟,这茶叶倒还留得点春味。是我们自家茶园的吗?”
“是呢。我用油纸封严实后贮在地窖冰罐旁边,所以还有着些鲜绿。”阿荷道。她见铁手在看书稿,便问:“二爷这书是写完啦?”
“差不多了,再校对一遍便成了。然后让阿玉誊抄一份与四弟送去。”
“冷四爷怕是盼了许久了。”
“嗯,确实耽搁了不少时日。”
“上回我在书房读了一章没写完的。说的是那广南梧州的刘老四自己寻了短见,他家人却告官,讹说是被同村张家用木棍打死的,身上还留得伤痕。但不知后来如何被你们识破的?”
“哦?你看懂了?”铁手道,目光颇为赞许地望着她。
阿荷顿时神情有点尴尬,红着脸道:“我……我没有特意要看,那日收拾书桌,见摊在桌上才读了几行,只是对这事有点好奇……”
铁手忙道:“无事,无事。你但看无妨。那个案子啊,是我崔师弟与仵作一起验的尸,他见死者身上的伤痕虽呈墨色,但其四周没有散远青赤,手按着也不见虚肿紧硬,便怀疑是他家人用捣烂的榉树皮在他死后涂抹了伪装的。因为人死后血脉不行,榉树皮不再起作用,所以颜色与真伤痕不同了。而后他们又测了那几处所谓的击打痕,发现大小粗细与张家的农具木棍也无一吻合。因此断定有诈。”
“原来如此。”阿荷道:“没想到这寻常可见的榉树还能派这等用场。”
铁手略一沉吟,又道:“阿荷,不如……你帮我个忙吧。你把这稿子拿去通读一遍,可好?”
阿荷连连摇手,脸更红了,轻声道:“二爷休要取笑了。我哪里看得懂。”
铁手忙道:“不,不,我非是说笑。编这册子原也是为了给刑部下属各州县的衙差捕快参考所用。那些下层当差的大多是武行出身,识的字也未必比你多,我就怕遣词用句要是太过深奥了他们看不懂。所以,你帮我看一遍,若有读不懂的地方告诉我,如此我心里就有底了,也知道该怎么改才合适。”
阿荷一脸犹疑,睁大了眼睛看着铁手:“这样啊……我……我真的行吗?”
“行的!”铁手笑道。
“那要不……试试?”
“好!这边我先谢过了。”铁手说着还真双手抱拳对阿荷拱了拱手。
阿荷忙侧转了身言道:“二爷不用客气,我这都还不知帮不帮的上呢。”说着她又站起来看了看木桶里的水,随后去盆架上拿了块干净的布巾递给铁手:“瞧这只顾着说话,水都凉了吧。赶紧擦起来。”
“呵呵……是有点凉了。”铁手笑道,一边俯下身子去拭脚。谁知这一弯牵痛了腰间的伤口,他眉头一皱,动作有些迟缓。
阿荷见状忙拿过铁手手上的布巾,挽起衣袖露出雪白的小臂,蹲下身轻声道:“我来。”说着就去替铁手擦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