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眼前光影一动,眨眼之间,执刀那手忽然被一个冷硬的力道扣住,反向一拧。
“啊——”
萧廷俊吃痛之下力道尽卸,刀也脱手而落。
庄和初一手反拧了人,一手施施然一垂,正接住坠落途中的刀,刀花轻盈一挽,挟着一股凛然寒风又贴回了原处。
无论是膀子上近乎要脱臼的疼痛,还是颈间尖锐的寒凉,都不及同时送至耳畔的话音给他带来的惊惧之万一。
那话音还是温和的,温和得让人毛骨悚然。
“还是我来动手吧。”
“先生——”萧廷俊慌得嗓音都变了调,还没等把瞬间就涌到嘴边的那些服软话往外倒,忽听房门响起来。
“殿下……”门外是风临小心翼翼的声音,“京兆府谢参军来,说找庄先生有十万火急之事——”
别说十万火急,就是一星半点儿火急,萧廷俊都不带犹豫,“快请啊!”
谢宗云一进来就觉得气氛里有点儿不对劲。
庄和初还是常日里那副温和平淡的样子,倒是那一向对裕王府的人没一点儿好脸的大皇子,这会儿站在庄和初旁边,老实得好像刚被踹了一脚的狗。
还有一把没套鞘的官刀,跟一堆花里胡哨的早点一块儿搁在桌案上。
干干净净,滴血未沾。
要在平时,谢宗云一定花点心思弄清楚这里头的蹊跷,可眼下他实在没这个闲工夫,“庄大人在这儿就好,快随下官走吧——”
“等等!”一见谢宗云上手拉人,萧廷俊一腔气性才重新翻涌上来,一步拦上前,“我裕王叔的狗真是越训越不长规矩了。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把话说个清楚怎么就跟你走?”
“大殿下息怒,息怒……确实十万火急,有潜火兵报,望火楼上发现庄府内院冒烟不止,疑有火情啊!”
皇城中人居密集,楼宇鳞次栉比,常有火患,城中为此专建有望火楼。
楼上有专人日夜值守,一旦觉察火情,便会以旗语挥号,示出方位,相应负责处的潜火兵得到消息,就会快速前去查看情况,若真有火情,便鸣锣示警,扑火营救。
原本每处是屯兵百人,但有广泰楼之鉴在先,而今又逢外使入朝,这些潜火兵就增多了五成,在裕王严令之下,近两日来他们也盯得尤其紧张。
就连炊烟比往日浓重些许,都会有人上门去查问情况。
可就这点儿小事,有姜浓处置就绰绰有余,何至于谢宗云专程跑到这里一趟来寻他回去?
庄和初还思量着这其中蹊跷,萧廷俊已狐疑地问谢宗云。
“有火情就处置火情啊,让先生去能干什么?”
谢宗云略一迟疑,才无奈道:“潜火兵去了才发现,是梅县主在庄府院里烘白薯,用的那柴草潮湿得很,才生了那么多的烟……本来就是规劝两句的事,谁承想县主说,烘白薯,只是给庄大人您一个警告。”
“警告?”庄和初一怔,“警告什么?”
“她说,您今天要是不给她个交代,她就一把火点了庄府,那白薯就是您的下场。潜火兵没辙,才报到下官这儿。”
谢宗云说起来都觉得头大,沾上庄府的人,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您还是赶紧回去一趟吧,可别让县主真把火点起来,别误了明日您庄府的好日子啊!”
若非万不得已,千钟断不会无缘无故惹出如此荒唐的乱子,可这究竟是出什么戏码,庄和初一时也是一头雾水。
“她可说过,要我什么交代?”
“县主来来回回就几句,什么……说好的大家都能如愿处,现在听着,全是骗人的话,还有前些日子在十七楼里答应的,是不是变卦了?”
谁知庄和初造了什么孽,那些痴男怨女的话,谢宗云说着都觉得舌头犯拧,学了几句就赶紧催促。
“您赶紧移步,回去自个儿听听就知道了!”
如愿处都是骗人的话,十七楼里答应的变卦了……
庄和初恍然明白,不着痕迹地莞尔笑笑,笑出几点虚实掺半的歉疚,“因庄府一门之私,惊动这些官差,实在惭愧。”
说着,庄和初朝那戳在一旁已是一团云里雾里的人淡淡一看。
“我先行一步,殿下也早些动身吧,莫误了公干。”
有庄和初撂下这话,方才那跳出来拦路的人果不再拦,谢宗云一路随着庄和初出了这金尊玉贵又闹挺的府邸,应邀上了庄府的马车。
马车一动,庄和初不问庄府之事,却问,“昨夜去过如意巷后,裕王对金百成做了什么处置?”
“抓去了京兆府,裕王亲手上的刑,一早血糊糊把人拖出去的。”谢宗云挑着紧要的,颇有些痛快地道。
庄和初也挑着紧要的问:“拖去了何处?”
“不知道,几个王府侍卫办的。”谢宗云皱眉,“有什么不妥吗?”
“有。”庄和初松下身子,悠然朝后一倚,“不管昨夜谢参军在裕王面前是如何说的,裕王都没有尽信,无论你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是裕王做的样子。金百成现下该是脱身去为裕王办紧要的差事了。”
“我可都是照你说的办——”
“所以谢参军现下还好好活着。”庄和初气定神闲道,“后面的事,也望谢参军照我所言,一丝不差办到。待过了今日,那裕王府侍卫长的位子,就一定能为谢参军腾出来。”
*
千钟塞进柴草堆里的白薯差不多烘熟时,谢宗云也折回庄府了。
只谢宗云一个人。
那俩守着柴草堆的潜火兵看着谢宗云独自回来,心一下子凉得都能灭火了。
“县主,”谢宗云走上前去,一边瞄着那还在突突冒烟的柴草,一边照着庄和初的交代,小心地从怀里摸出件东西,“庄大人说啊,大皇子那有要紧事,县主要实在不放心,尽可以去查探。他很想来见县主,只是照规矩在婚仪之前不便与县主相见,就以此为诺,望县主能宽谅一二。”
谢宗云递来的是个拿手绢包裹着的东西,薄薄小小的一件。
千钟一眼就认得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