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她敷衍过谢宗云之后,就朝着大皇子府的方向紧赶慢赶地追过来,刚到这附近,正见着裕王府的人把他们仨拦个正着,便就近往巷口躲了躲。
只看裕王几次别住大皇子的马,不让他先走,千钟也大致明白这个忙该往哪处帮了。
幸好没有来迟。
千钟顾不得解释许多,急道:“我知道有近路,能赶到裕王前头!”
若说别的事,萧廷俊心里兴许还要打一打鼓,可抄路这一桩,单凭她曾让裕王的人满皇城追了一天都追不着个影儿,萧廷俊也是信服的。
千钟话一说下,萧廷俊几乎想也没想,便把出入大理寺的牌子摸了出来。
目光在云升和风临间稍一迟疑,萧廷俊手上一顿,到底还是抛给了云升。
“你俩跟县主赶去大理寺,先生交代的事,你们去办,何万川要吭叽什么就跟他说万事我来担着。我尽力去追裕王叔,给你们拖延时间。”
二人一惊,拖延裕王明显是更为凶险的事,“殿下——”
“别废话!”萧廷俊朝云升一瞪,“若误了事,账一起算。”
萧廷俊撂下话就策马而去。
便是有近路可抄,时间也没有多少宽裕,萧廷俊一走,千钟就要让他们弃了马,与她一道钻去临近的巷口。
云升和风临随着她一路又是翻高又是爬低,走了不知多少无路之路,走到后来已昏头转向,全不明白是往哪去了,只一味跟着这毫不犹疑的人。
从一巷口钻出来,蓦地看到前面不远处大理寺的门脸儿时,二人悬着的一颗心才往下一落。
只才落下一瞬,又陡然一下悬了起来。
伴着一阵渐进的马蹄声,裕王一行眼看着也朝大理寺大门口直奔过来。
且是只有裕王一行。
不见萧廷俊。
裕王既对皇城道路了如指掌,又有各方面都胜过萧廷俊一筹的战马,千钟本也没对萧廷俊去拦人的事抱多大希望,只是萧廷俊走得太急,她想出声的时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能带云升和风临赶早这一步,就足够了。
千钟忙把一下子凉了心的二人往巷里拦了拦。
“快去绕别的门,我在这儿拖住裕王。”千钟极快地嘱咐道,“还有,完了事记得包上一些糕饼再溜出来。”
“糕饼?”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千钟又遥手往另一巷口一指。
“来的时候,一定从那个巷口方向往正门口跑。”
千钟嘱咐这几句的功夫,裕王府的人马已纷纷在大理寺大门口勒停了。
不待云升和风临再多问一句,千钟就一头冲出巷子,直朝裕王奔过去。
“王爷——”
萧明宣刚要翻身下马,忽闻这凄然一声大喊,身形一顿,滞在了马上。
一时间,侍卫们抽刀的哗哗声不绝于耳。
人还没跑近,萧明宣已扬了扬手,退去拦护上来的一众人。
“梅县主?”这道身影就是化成灰,萧明宣也能一眼认出来了,“明日便到婚期了,梅县主不在家中待嫁,跑这大理寺来做什么?”
千钟红着眼睛上前一拜,“王爷,我来告状……来讨个公道!”
萧明宣眉头一剔,“状告何事?”
“庄大人他欺负人!”千钟嘴一瘪,眼泪就夺眶而出,啪嗒啪嗒往下掉,“他说好了,婚仪前给我二百两银子,可到现在才就给了我一百两。他还没娶我过门呢,就说话不算话了,谁还敢嫁给他——”
萧明宣只听了两句就青筋直跳,不等她哭诉完,就一沉声截断了,“大理寺不是给你处置这些鸡毛蒜皮的地方。”
千钟抬起一双泪眼,朝那悬在六扇黑漆大门上方的金字大匾上望了望,“大理寺,不就是给人伸冤评理的衙门吗?”
“……”
“一百两银子的冤情呢,可不是鸡毛蒜皮呀!”
“……”
那瘦瘦小小一个人站在马下,仰着脸哭得抽抽搭搭,委屈得可怜,可怜得让萧明宣直觉得胸膛下气血翻涌,脑袋里嗡嗡作响。
这几日他可见多了这副可怜相。
要不是顾念着明日那场他一手筹谋的婚仪,萧明宣说什么都把她吊起来好好打一顿了。
马下的人像是叫泪水糊了眼,看不出萧明宣脸阴得有多厉害似的,竟还上前一步,一把拽上了他的披风。
“真是……真是老天开眼,让我在这儿遇上您了!”千钟一句三抽噎,越发委屈了,“您前日在皇后娘娘那儿,说要给我当爹呢,大理寺不能给我做主,您肯定能给我撑腰……那可是一百两银子,他还没娶我过门呢——”
大理寺门前一众守卫恪尽职守,一动没动,但眼神儿里已变了几变了。
“行了!”再由着她嚎下去,还不知要嚎出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萧明宣沉着脸一扬马鞭,随手点个侍卫,“你跟他走,让他带你找庄和初要钱去。”
千钟还揪着他披风不撒手,“庄大人要还是不愿给我呢?”
“那就让他把庄和初打到愿意给。”
“那可不行!”千钟把他披风拽得更紧了,一本正经道,“要是把庄大人打坏了,明天可还怎么成亲呀?您不是说了吗,还得让那两国外使一块儿来看看热闹呢,这可是朝廷大事——”
“你想怎么样?”萧明宣脸色已比天上的云层还沉了。
“要不……”千钟捏着那披风,怯怯地试探道,“您先给我一百两,我就跟庄大人说,他那一百两已经算是欠您的了,他保准不敢不还您的钱。”
“……”
这已然和拦路抢劫没什么分别了。
萧明宣自出生至今,年近四十,大风大浪什么没经历过,也还是头一次遭上这样的劫数。
不过,但凡能用钱打发的人和事,都是最容易的。
权当是打发叫花子了。
何况这本来就是个叫花子呢。
今日多得是比一百两银子更值得消耗精力的事,萧明宣好忍歹忍,压下火气,招手唤过随行的另一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