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应声从身上摸出一把银票,点了两张五十两的,递给千钟。
千钟看得一愣。
她已开口说了个天大的数,原想着就是财神爷下凡也不会随身带这么多,她也就能继续在这儿磨蹭了,实在想不到,这人不但随身带着,还给得如此痛快。
一百两给出来,就好像赏个包子似的。
银票已接到手上,可云升和风临还没见人影。
千钟心下一横,又挤出几滴泪,迟疑着吭叽,“王爷,您能再行行好,给我换成银子吗?这纸薄薄的,看着容易坏容易丢——”
“你还没完了?”萧明宣一寒声,“来人——”
千钟一肚子告罪的话刚到嘴边,就听一阵姗姗来迟的马蹄声终于响起,在近前勒停时,那掏钱的侍卫还没把手上的银票揣回身上。
萧廷俊翻身下马,自他面前走过,一把抄走了。
“还没到新岁,裕王叔就散起压岁钱了呀?”那一把足有上千两的银票,转眼就揣进了萧廷俊一路赶来还喘得起起伏伏的胸前,“那我可收着了。”
这些钱不是小数,但比起这些钱来,萧明宣更在意另一桩事。
萧明宣朝他身后望了望,“大殿下怎么自己一个人?”
萧廷俊面不改色,“半路让他们办点事去了。”
“什么事比护卫主上更紧要?”
这一路已足够萧廷俊编上一番糊弄的话,他也确实编好了现成的,可眼见着千钟在这门前拉开的架势,他又有点拿不准了。
千钟摆明是在这里帮云升和风临拖住裕王的,虽不知他们是如何说定的,但看她刚才焦灼的样子,该是拖延得还不够久。
萧廷俊顺着胸口喘了喘,佯作好似刚刚看见千钟,顾左右言他,“哎?梅县主怎么在这儿?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大殿下——”千钟已端起哭腔,正要接话,忽被萧明宣截断了。
“行了,公务紧要,闲杂人等退避,大殿下与本王一起来吧。”萧明宣翻身下马,说话就踏上门前的高阶。
萧廷俊已在琢磨些旁门左道的法子了,一串久违的脚步声才终于奔来。
“殿下!”云升和风临从千钟交代他们的小巷方向疾跑上前,手里晃晃荡荡地拎着两个油纸包。
不待萧廷俊看明白,萧明宣已顿停脚步,眯眼打量,“这是什么?”
“就是,一点糕饼……”云升和风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照实道。
“是云记糕饼铺子的吧?”千钟遥手往他们跑来的方向一指,赞叹道,“就在那小巷里的,门脸儿小,可糕饼做得特别香,真是会买!”
“是是……”云升忙道,“就是那家的。”
萧廷俊立时会意,不着痕迹地接道:“我让他们去买点儿给那俩囚犯的,让那俩人甜甜嘴,交接过去的时候,能说几句中听的。”
“何寺卿是一点儿规矩也没给大殿下讲过吗?”萧明宣眉头一沉,“给犯人吃外食,吃出差错怎么办?”
“所以我才叫他俩一起去的啊,既相互监督,也相互照应,多谨慎。”
萧明宣阴沉如云的目光在这一众人身上逡巡片刻,到底袖起手来,冷然哼出一团白雾,“从前总以为是庄和初没用,才没把你教出个模样来,如今看来,倒是本王冤枉他了。”
千钟眼见着云升和风临在裕王呵斥下丢了那些糕饼,随在萧廷俊身后,跟裕王一道进了大理寺,才当着那些大理寺守卫的面,有模有样地抹了把泪,委屈巴巴揣起那一百两银票,抽抽搭搭地离开。
顺手把那丢下的糕饼也拾走了。
大理寺的糕饼是不是真从那糕饼铺子里买的,可说不好,她只是赌一把,裕王养尊处优,不会吃那些小门小铺的东西,一时之间分不清楚。
可要是落到裕王手里细细去查,那就免不得要露馅了。
虽不知自己这一番到底帮了大皇子什么,但有一样,千钟是想明白了的。
帮大皇子拖延裕王这件事,一定不在庄和初原本的计划里。
或许是她传消息去让庄和初意识到什么,也或许是大皇子处临时出了什么他意料之外的状况,庄和初来不及重新排布探事司的人手,才会借谢宗云之便,把这样的事顺手交托给她。
有惊无险,算是办妥了。
那庄和初呢?
裕王方才有句话说得有道理。
今日还有什么事,会比照应大皇子这一处更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