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挽灵谢过吴道之,吴道之将钟挽灵送出门。钟挽灵走出茶厅,才发现这座庭院就在琅嬛阁后方的悬崖上,正门是一条竹径小道。钟挽灵沿着小道直走便回到了琅嬛阁。
钟挽灵本想就此回自己的寝寮,身后却有人唤道。
“钟师叔请留步。”
钟挽灵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文弱儒雅的青年正向着自己作揖,而那青年她认识,是与她同宗,与她有一面之缘的钟如衍。“如衍小叔。”
钟如衍快步赶上来,正巧听见钟挽灵这般唤他,脸一下红了,小声道:“钟师叔莫要这般唤我呀,乱辈分。”
钟挽灵失笑。“你这师叔师叔的才是乱了辈分呢。”
钟如衍窘然挠头,嗫嚅:“这还不是晚兰你成长得太快吗?”
钟挽灵轻笑,小声道:“不如人前你唤我‘师叔’,人后我唤你‘小叔’呗。”
钟如衍苦笑,心说:你倒是会想办法。只是这样,辈分还有什么意义。
钟挽灵随意地问道:“小叔为何来此?可是有什么要查?”
钟如衍早从父亲钟澄那知道了不少这位特立独行的侄女的事,对突然多了侄女师叔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掂了掂手中一摞卷轴,笑道:“这不,阁主让我来取些机关榫铆的书籍。”
“哦?”钟挽灵觉得奇怪了,那紫虚阁阁主林连生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好学的主,更何况是奇门机关。她以为那人只想着弄权,只怕连家传绝学都不会想看一眼的。“林阁主也会看书呀?”
钟如衍失笑,这侄女真是跟他父亲说的一模一样,眼光毒嘴也毒。“师叔说笑了,林阁主大约还是会看些书的吧?”不过,他也不曾见过。“这些书不是替林阁主取的,是陆阁主要的。噢,当然有一两卷是我自己要的。”钟如衍面带羞赧,“我现在好歹是千机阁门下的弟子,一点不会说不过去,这才临时抱佛脚,赶紧自己学一些。”
钟挽灵停下脚步,诧异道:“小叔不是在紫虚阁吗?”
钟如衍也停下脚步,这才想起还未与钟挽灵说。“其实,年前我已收到调令,从紫虚阁林监院门下调入千机阁陆阁主门下了。”
钟挽灵面色一凛。原因为何,一目了然。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入职会为同宗的叔叔带来这无妄之灾。她虽看不起那林连生,但她知道钟澄外公一直很以这个在上清宗监院门下的小儿子为荣。
钟如衍见钟挽灵神色陡变,知她误会,忙道:“师叔不要生气,这事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钟挽灵不解地回望钟如衍。“小叔何出此言?”
钟如衍温和地笑道:“师叔自己不也看不上,为何要为我惋惜呢?”钟如衍整了整怀中一摞书卷,眼神变得黯然,“我在上清宗已经十年了。可,这十年里我什么也没学到,灵修毫无进展,也没有为家族带去什么。我真是枉费家族的栽培,愧对父亲的期待。若我本就没有才能,倒不如另辟蹊径,说不定还能为家族做些什么。”
钟如衍看着钟挽灵忧伤的神色,开朗地一笑,“晚兰是嫌弃叔叔没出息吗?”
钟挽灵摇摇头。“怎么会。”
钟如衍笑道:“那晚兰别哭丧着脸了。你别小瞧了咱们千机阁,陆阁主可是很有才的,这琅嬛阁就是他一手设计建造的。说不定将来,你小叔叔我也能为咱们钟家造这么一座书阁呢!”
钟挽灵想到那宏伟却精巧异常的琅嬛阁,释然一笑:“那小侄就期待那一天吧。”
两人边说边走,却听不远处有人呼救。
上清宗内是明令禁止斗殴的,即便要决斗也不会在寝寮区。两人快步赶过去,只见几名新入门的弟子正围着一名弟子拳打脚踢。
“你们在做什么!?寝寮禁止喧哗打斗!”钟如衍大喊制止。
几名弟子这才停手转过身,那名被围殴的低阶弟子□□着抬起头——竟是钟佳男。
“佳男?!”钟如衍一惊,连忙上前想去扶,可他手上东西太多,稍一伸手就有一个卷轴掉落在地。
钟挽灵帮钟如衍捡起掉落的卷轴。这几名新晋弟子她还都认得,之前全是临安分阁的,虽未有交集,多少有些脸熟。这些弟子自然也认得她。
其中一名弟子腼着脸,道:“钟师姐,我们只是想帮你出出气而已,这小子不是抢了你的名额害你……”
“你叫我什么?”钟挽灵看也不看那人,淡淡地说。
几名弟子一愣,那弟子连忙改口:“钟师叔、钟师叔。”
钟挽灵走到跪伏在地的钟佳男身前,俯视着不知因狼狈还是伤势发抖的少年,冷冷地说:“我钟家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教训了?”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都没料到钟挽灵竟会出面维护钟佳男。
那弟子还想争辩。钟挽灵扫了一眼几人,冷漠地说:“寝寮斗殴违反门规,全员去戒律堂罚抄门规三十遍,禁食一日。”
几名弟子倒吸一口冷气,作鸟兽散了,留下钟佳男一人。
“别……别以为我会感谢你……”
钟挽灵和钟如衍都没听清跪伏在地的钟佳男说了什么。
“别以为我会感谢你!”钟佳男抬起头,嘶吼着,“我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怪你!怪你!是你把我的一切都抢走了!是你!”钟佳男一边挣扎着想站起来,一边瞠目呲牙地嘶吼。钟如衍被这恐怖的情状,吓的后退了一步。“你等着,钟挽灵。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和钟家……”
钟挽灵一脚踩在钟佳男的头上,将他的脸狠狠踩入泥土,打断了他。“别自作多情了,谁帮你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心术不正者早点放弃灵修,反正你也没什么天赋。”钟挽灵收回脚,微微弯下身,蔑视而冷漠地看着泥里钟佳男扭曲的脸孔,缓慢却声如寒冰地说:“还有,你说,要让钟家如何?”
钟佳男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像泰山一般压来,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冰冷得令他心寒胆颤,恐惧一瞬间摧毁了他方才的愤怒和恨意。钟挽灵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轻柔,可话中的杀意却如一把未出鞘的利刃,不露锋芒,却让人望而生畏。
“回家去,然后告诉你娘,带着邹家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