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庙中的酒席忽然出了异变。每一桌都突然有人像是喝醉了一般趴倒昏睡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感到头昏乏力昏昏欲睡,没过多久,酒席中就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有人趴在桌上,有人跌到地上半挂半躺,有人干脆趴在地上。一时间,鼾声四起。就连钟挽灵这座也睡倒了好几个。
“怎么了……”于庚泽刚想问,忽然觉得一阵头晕,他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困意却越发浓重,不一会他也趴在了桌上。
很快,孙兆阳、韩诚也倒下了。
穆晓川吃了一惊,想起身摇醒他的同窗们,可他还没起身,只觉得右边身子一重,钟挽灵也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穆晓川一愣,没多久,他的身子也晃了晃,趴倒在了桌上。
夜色幽幽,那几名身着奇装异服的男女已经停止了歌舞,静默地站在台上,冷漠地俯视着沉睡的酒席,宛若一排纸扎人偶。席中鼾声此起彼伏,仿佛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无月夜。所有人都睡了,唯有篝火还在吱吱燃烧不知疲倦。
一排身穿黑色长袍的人安静地穿过四仰八叉的人们,走到平东村的桌旁,两人一组,抬起已经昏睡的钟挽灵五人,再度跨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村民们,朝着更深处的后院行去。
十几名黑袍男子将钟挽灵五人抬进后殿,把五人随意的往后殿堂中一丢,就又安静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远去了。
穆晓川听着人都走远了,才睁开眼,站起身来。他本来就什么都没吃,自然是不会晕的。
穆晓川站起身,打量周围。在外院时,他看这寺庙破损的程度,感觉起码也荒废了几十年,可这后殿却保存得很好,不仅墙瓦门窗俱全,就连殿中垂挂的法幔、摆放的蒲团案几都无破损,只是积了不少尘,与其说年久失修荒废至此,倒不如说几个月前还有人妥善维护。
穆晓川稍稍松口气,开始查看四周,一瞬气息又凝住了——神龛上的佛像竟被人割去了脑袋,四周墙上绘的金刚护法们的脸也全被划花了。
穆晓川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又骇人听闻的事情。
不,不可能是这座佛寺的人。
连蒲团都爱惜的佛门弟子,不可能对诸佛化身做出如此可怖的举动。
到底是谁?!
穆晓川按捺不住要追究到底的心情。
“你要去哪?”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阻止了他。
穆晓川浑身一颤。不知什么时候,钟挽灵已经仪表端庄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其实不该令他意外。钟挽灵只是用灵力消磨掉纱帘中的李子,实际一口也没吃,自然没有晕。不止没有晕,提醒穆晓川假意晕倒将计就计的也是她。
钟挽灵定定地注视着穆晓川。“几座佛像还比你的同门师兄弟来得重要吗?”钟挽灵的语气很淡,责备的意思却溢于言表。
穆晓川眉头一皱,却没有回答,不但没回答,就连转身都没有。
钟挽灵淡淡地说:“你因为我与你的理想相违背,而不悦。”
穆晓川一震,仍是没有回身,也没有回答。
钟挽灵的声音很冷淡。“理念不同,就想分道扬镳?好呀,看不惯,你可以走。”
穆晓川愤然转过身,神情中三分震惊三分愤怒还有四分的莫名其妙。“你……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穆晓川话到一半,突然想起前不久他与钟挽灵在林中的对话。他是不认同钟挽灵的一些做法,觉得钟挽灵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但他那是担心这丫头反被自己所伤,哪里有反对她呀?
“你在说什么呀?我哪里有反对,我只是……师……你不能不认同就是反对呀?你怎么能……你为什么就不听听别人怎么说呢?我很奇怪,你凭什么总是认为自己是对的……”
“并非我总是认为自己对,而是我一直就是对的,我不过是认知清楚罢了。”钟挽灵冷冷地注视着穆晓川,“况且,我也无需你来认可,我才是此行之首。你有疑问,可以走,不要碍我的道。”
话说到这份上,穆晓川也有些动怒了。“是,是你说了算。可你也不能拿大家的命当赌注吧!你之前是押对了,你就能保证这次能押对吗?风水轮流转,你不可能永远都是上风的!”
钟挽灵冷笑,反唇道:“你又有何依据说我这次会错?就因为我上次对了,这次就不一定对?呵,什么逻辑?
我告诉你,前次对的人,比之前没有对的人更有可能找到正确的出路。对的人,常常会一直对下去;而错的人,往往一错再错。分析预判,凭的是本事,不是运气。即便是因缘际会,运气使然,也绝非是这种天真的轮流说可以使然。如此想法,不过是最愚蠢的狂赌之人孤注一掷,从根上就没有赢的可能性,那是必然的。只是盲目的跟着一个标志反着来,没有直觉,没有运气,没有道理,盲目无智,自然一败涂地。”
穆晓川哑口无言。
忽然,钟挽灵脚边地上传出一阵呜咽□□,两人不再多言。
孙兆阳费劲巴力地推开半压在他身上的于庚泽,一手捂着前额,一边挣扎着坐起身,一副半昏不醒的难受模样。
钟挽灵没好气地“啧”了一声,轻声说了一句:“怎么是你?”
孙兆阳苦着脸,抗议道:“师父,你这话好过分啊。”
钟挽灵也觉失言,悄悄改口道:“我是说,你怎么也没昏。”
孙兆阳心说:您这转得也太硬了。“哦,我知那些东西可能有异,一边吃,一边就运气暗暗逼出体外。只是没想到,那药性有点强,没能逼干净,还是晕了一会的。”言下之意就是,我晕了,我刚醒,你俩刚才吵啥我一概没听见。
钟挽灵也不点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哦?”
孙兆阳只能苦哈哈地硬着头皮解释,一面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我看得出师父你隔着纱帘假吃……而且,师父你还帮穆师弟推脱来着。我猜师父许是想将计就计,又怕穆师弟憨直不会假装,于是便斗胆一试,免得坏了师父的计划。再说了,那么诡异的环境,是个人都有防备之心了,哪有可能真吃……”话未说完,孙兆阳和钟挽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