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子上沾了厚厚的一层灰,为这座精致的小楼平添了几分落寞和寂寥。
容月阁刚开业时,门庭若市,宾客如云,一副热闹繁华之景。
而现在,宛如一座废弃的小楼。
江岁欢擦去牌子上的灰尘,转身离开了这里。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她身后,眉眼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走着走着,江岁欢进入了一条小巷,这里没有一丁点声音,静悄悄的。
每隔几户人家的门口,都放着一张破草席,上面躺着一具尸体。
京城的棺材供不应求,价钱涨得厉害,寻常的百姓买不起,只能用草席来代替棺材。
江岁欢低头看着这些尸体,他们有的是满头华发的老人,有的是垂髫的小儿,他们各有不同,却一同躺在那里,令人心中酸楚。
她的步伐很慢,脑海里有两种声音在争吵,吵得她头痛不已。
“回去吧,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呢。”
“不!凭什么给他们治病,你又不欠他们的,万一治不活,人家还要怪你医术不精。”
“可你是个大夫啊,治病救人是大夫的使命。”
“你可以不当这个大夫,那样就自由了。”
“你忍心看着那么多人死在眼前,而你却见死不救吗?”
“有何不忍心的?反正你与他们素不相识,见多了就习惯了。”
江岁欢头疼得仿佛要炸开,喃喃道:“别吵了别吵了……”
她喃喃自语地从一间宅子门口经过,门口放着一张破草席,上面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
她以为那又是一具尸体,谁知眼角的余光竟看见老头儿翻了个身。
“老人家?”江岁欢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惊讶地看向破草席上的老头儿。
老头儿睁开眼睛,坐起来问道:“姑娘,你叫我啊?”
她疑惑地问道:“您还活着,为何要躺在这草席上?”
“咳咳!”老头儿咳嗽了两声,道:“我染上了时疫,身体眼看着快不行了。”
“可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怕死了以后没人给我收尸,只好躺在这破草席上。”
“这样哪天我死了,或许会有路过的好心人帮帮我,将我入土为安。”
江岁欢的心忽地一酸,原来这个老人是在等死。
一个人躺在破草席上,静静地看着这一方天空,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待着随时降临的死亡……她想不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她声音酸涩地问道:“老人家,您不害怕吗?”
老头儿摸着胡须苦笑道:“人生短短数十载,有苦有乐,有酸有甜,该经历的事情我也都经历了一遍。”
“你问我怕不怕死,我当然怕,可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似乎有人在耳边敲钟,将江岁欢的心震得颤动不已,她喃喃道:“没有遗憾吗?”
“是啊。”老头儿重新躺了下去,面带微笑地闭上了眼睛,“没有遗憾咯。”
江岁欢在旁边驻足了许久,默默地拿出几包药放在了老头儿的身边,疾步离开了这里。
老头儿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回荡,她不禁心想,如何才能不留遗憾呢?
如果这次她放弃了,等到垂垂老矣时,她一定会有遗憾的。
可是,她实在找不到治疗时疫的办法啊!
天空炸开一声闷雷,一道道闪电从乌云之中穿过,骤然照亮了阴沉的大地。
江岁欢蹲下来,像一只鸵鸟那样把自己埋了起来,医术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天赋,可这次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沮丧。
“轰隆隆隆隆!”
又一道雷声闪过,比刚才的雷声更响,响彻了整个天地。
接二连三的雷声让江岁欢的灵台变得一片清明,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慧通法师。
慧通法师是大渊的得道高僧,传闻他十分厉害,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
江岁欢曾见过慧通法师一面,慧通法师不仅一眼就认出她的来历,还交给她一个锦囊。
慧通法师告诉她,锦囊里有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当时她半信半疑,自己连问题都没想好,慧通法师怎会知道答案呢?
看来现在,是时候解开这个疑惑了。
江岁欢拿出锦囊缓缓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三个字:胆南星。
江岁欢的手顿在空中,瞳孔微微晃动着,为什么会是胆南星呢?
胆南星可是药材的名字啊,难道治疗时疫至关重要的一味药材,就是胆南星吗?
她心道:胆南星是天南星的根茎和动物的胆汁加工而成,可以清热化痰,消肿散结。
不过因为天南星有毒,又要和动物的胆汁一起加工,所以太医院里并没有这味药材,京城的药铺也极少见。
江岁欢小心翼翼地收起了纸条,眼中再次有了光亮,看来,她得亲自进山一趟了。
她大步朝着江府走去,刚才还阴沉沉的天气,此刻忽然明亮了许多。
连老天都在帮助她!
江岁欢激动地加快步伐,刚经过一处拐角,却突然看见了顾锦。
顾锦站在街角,他长身玉立,容貌俊美如画,可脸色却有些苍白,眼底复杂的情绪如同空中翻滚的浓云,几乎快要将她吞噬。
江岁欢惊讶地停下脚步,“你怎么在这里?”
顾锦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手腕的伤口,“阿欢,你感觉不到疼吗?”
她这才发现手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包扎,便拿出一条帕子,三下五除二将伤口给抱住,道:“没事的,小伤而已。”
“这是小伤?”顾锦眉心紧蹙,声音带着一丝怒气,“你的手上全是血,这怎么会是小伤?”
她把左手往身后藏了藏,说道:“别管这个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曾经给你说过,慧通法师给了我一个锦囊,他说里面装的是我想知道的问题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