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心生恐惧，进而对他敬而远之。
郁离话音忽然一顿，“不对。”
寂渊也随之心头一紧。
她想起了那些前赴后继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丑陋妖鬼，她目光带上一丝警惕，审慎地看着寂渊的腰腹处。
她以前摸过。
知道那里是劲瘦的腰身和紧实有力的肌肉。但是……
肚子里是不是装了很多不可名状的东西？
郁离眸光抖落一点打量，一只手迅疾地拉下寂渊的腰带，把手伸进去摸了摸。
寂渊：“？”
在寂渊的眼神变得奇怪之前，郁离解释道：“我只是帮你检查一下。”“深渊里面关了那么多东西，那你是不是……”如果寂渊就是“深渊"，那那些东西岂不是相当于都在他的肚子里。想想，郁离又开始有点难以接受起来。
看郁离眼珠子转来转去，明白她在想什么，寂渊叹息一声，反手把名为检查，实际上还在乱摸的手扣在手心。
“我是在万年混沌中，从天渊诞生的一缕意识，"寂渊道，“从我走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法再掌控天渊。”
“你自己去看。"他说。
郁离还没来得及说不，手就再度被拉着贴上心口，旋转的涡流在这一刹那占据了视野。
浅金的瞳孔之中倒映着苍蓝倒悬的深渊，倒映着的星光点亮。在这一刹之间，郁离好似看见这一座倒悬的深渊历经了万年变化，在经年的旋转不息之中诞生了一道纯白之影。
一个小人，从深渊之中跳了出来。
他诞生于极恶的黑暗深处，却是一幅白壁无暇的纯白模样，净彻地跳了出来。
郁离看着小人从一丁点大的模样，不起眼地落在深渊之上，像是深渊反射出的一点星光。
然后逐渐成长，从一个面目模糊的小人，长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少年跳下深渊，从倒悬的深渊之上一头扎进了其下暗色无边的虚无。“寂无之地，是诸神陨落后的神魂归处，"寂渊道，“苍吾开辟出天渊，但天渊与寂无之地，实则是相连的。”
“天渊借寂无之地内的神佛煞气镇压诸鬼，天渊之内的怨怒之气也影响了寂无之地内的神魂，两地怨气此消彼长，互为压制。”“在万年混沌中，我能同时听见深渊和寂无之地内的声音。”“苍吾埋骨天渊，魂归寂无，受他遗泽，我捡到了一条神脉…和一缕灵息，"寂渊缓声道，“我本会一直留在寂无之地中。”郁离睁眼，喃喃道："但你被天道选中，成了这世间的帝君。”于是有了，天授帝君从寂无之地中走出的传言。“一条神脉，铸成神躯，或许哄骗了天道，也未可知。"寂渊垂眼，抖落眉间冷意。
他在深渊听了万年的鬼哭与哀嚎，在寂无之地听着神明的怨语，万年孤寂。被天道选中时，他一开始对这世间，带有一丝好奇。众神都无法舍弃之地，因离开此世而满带怨愤，于是他从寂无之地走出，要来看一看这个让诸天神佛念念不忘的人世。寂渊眉间冷落。
但这世间，也没什么意思。
他独行世间，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众人不知他本相，却依旧畏他、惧他，既借助他的力量，又畏他如虎。人心之难测，比起深渊下的众鬼也好不到哪去。要说，这世间唯有一点可爱之处，也不过是……寂渊眉间一顿，怔怔垂眼，突然被柔软温暖的身躯抱了个满怀。“这么多年，一定很辛苦吧。"郁离喃喃道。从寂渊口中说出，不过是波澜不兴的字句，寥寥几语就带过了他漫长的生涯。
但郁离曾身临过深渊边境，甚至没有进去。看着那些倾泻而出的妖鬼，便知道在深渊那样一个地方，内里的无数鬼哭与哀嚎，会多么令人头疼。
但寂渊从深渊里走了出来。
他从浓墨一样的黑里诞生，却是一身干净胜雪。郁离甚至不敢想，从两大怨气凝结之地诞生出来的，如果是一个天生恶种，这个世间会遭遇怎样的倾覆。
人人都说他漠然孤绝，难以接近。
但他从未对这时间报之以恶念，他分明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个人世。寂渊神情有些发怔，迟钝地抬手，修长指尖擦去郁离眼角的碎光。“寂渊，你真的，很了不起。”
郁离声音发软，带着点浓重的鼻音，她知道寂渊的挣扎，还有为什么一定要在双修之前让她看清从未示人的本相。
他真的，很好很好。
郁离绞尽脑汁想说一些安慰的话语，但她听到胸腔的震动，微冷的声线从上传来。
“郁离，你想要什么？"漆黑的瞳仁深处，带着一点不解的茫然。郁离，在为他落泪，这个认知令人心底滚烫。她居然会心疼一个本相庞大到吓人的怪物。寂渊从未想过要留住什么，甚至，他早就预想过今日。终有一日，他会在郁离面前展露自己的本相，不论她是畏惧也好，从此远离也好，他都早已做好准备。
但他从未料到，会是如今的情形。
此时，他头一次生出了，想要留住点什么的欲望。他思索自己拥有的东西。
昆仑墟之所有，都不是他的东西。
他要怎么留住她，留住振翅欲飞的金凤，留住总是热烈明艳的太阳。寂渊垂眸看她，心底涩然一片。
他所有的，只有一个本相古怪的怪物，一颗贫瘠的心脏。或者是，一缕原本就不属于他的灵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