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年小跑着穿过两人,跑到林舒身边。
先是眉头紧皱地凑到她耳边:
“这庙怎么这么小?”
他状似在讲悄悄话,声音之大确是满院人都听得个清楚。
老李怔愣一瞬,握着扫帚的手微微用力,面儿上却笑容更灿烂些。
“施主。”
“我这庙,神佛都容得下。”
“肉体凡胎,岂有容不下之理。”
说完,老李胡子一歪,直直盯着陆斯年的眼睛。
林舒憋着笑,心里暗爽。
她就料到会是这样。
陆斯年被怼得哑口无言,他自知理亏,赶忙双手合十向老李身后的佛像深鞠一躬,然后才一脸歉意地冲老李一笑。
老李不再理他,低头继续扫起地上的叶子。
正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寺里的桃花开得要晚些,角落里几棵山茶更是刚刚才孕育出一树花苞,在一片绿色幕布中红得格外张扬。
山中起了一片细雾,雾气氤氲缭绕遮住远山丛林,抬头望过去,倒像是给这洞天之地单独叠了一张灰白图层。太阳平铺在画面一角,薄薄地披着一层橙红色光晕,不争不抢悠悠地在庙顶悬着。
像一颗流油的咸蛋黄,林舒想。
她的肚子适时咕咕叫起来。
陆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身侧,他白了陆斯年一眼,随后礼貌地向老李开口:
“不知院内可提供斋饭。”
老李看他一眼,又看林舒。
“早没听说你有这些个光鲜亮丽但脑子看起来不太灵光的朋友。”
林舒先是一脸惊诧,半天才想起来,可能他不上网,不知道这方圆之地外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既然如此,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些看着蠢得要命一心讨饭吃的男人,实际上在庙堂之外都是些股掌之间运筹帷幄或曾经呼风唤雨的主儿。
林舒也不打算跟他解释那么多。
“新认识的朋友们说想要求个清净之地向佛祖讨些彩头。”
“我想着你在这里。他们上香,我过来看你。”
“一举两得。”
林舒甜甜一笑,上前挽住老李的胳膊。
老李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小九九。
她会特意跑一趟来看他?
他宠溺地戳了戳林舒的脑门。
“你啊,就是贫。”
说完,他帅气地打了个响指。
就见一年轻的小和尚从侧门跑来,“怎么了,住持。”
老李正色道:“晚上的斋饭可还有余量?”
那小和尚看了一圈,默默数了数人头。
“恐怕勉强只够三人份。”
末了又补充一句。
“饭量大些的话,估计只够两人吃饱。”
陆老太太养生,几乎不吃晚饭。但陆衍和顾忍午饭都没吃,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林舒午饭吃的少,此刻也觉得肠胃空空得有些寂寞。
陆斯年更不必说,他午饭几乎只喝了一杯红酒。自打陆衍问起斋饭的事儿,他便双眼放光,迫不及待了。
林舒正想问老李能否想个办法,就听老李语气淡淡,道:
“现在正是山上的饭点,你们现在过去,应该还能赶上。”
林舒恍然。
但她该怎么说她已经旷工数日,且没只回过园里。
她忽而想到陈帆那张总是皮笑肉不笑的脸。
她哪儿敢回去。
……
陵园办公室。
陈帆眉头紧锁,重重打了个喷嚏。
他刚接到门卫打来的电话。
那日来闹事的妇人,今天又来了,此时正在接待厅里作闹。
陈帆扶额揉了揉太阳穴。
“让她到我办公室来。”
今时不同往日。
麻雀一跃已然摇身变凤凰。
正想着,妇人吵嚷着,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陈帆,你别忘了,是多亏了谁你才坐在这儿的。”
陈帆抬头对上妇人的眸子,见她只身一人,默默松了口气。
就见他站起身,走到那妇人身边。
“一码归一码。”
“最近的新闻,你没看过吗?”
妇人不接他的话,依旧自顾自说着:
“你把她开除!不然不管是那狐狸精还是你。”
“你们都等着身败名裂吧!”
陈帆原本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他正了正领带,忽而笑起来。
“我的好姑姑,怎么一把年纪还这么蠢?”
女人冷哼一声。
“谁是你姑姑!”
“你不过是个小三生的孩子,也配叫我姑姑?”
陈帆转身坐在沙发上,不以为然地摊摊手。
“你一把年纪了,也该知道,出身这种东西,没得选。”
“错的是你弟弟三心二意管不住自己。”
“错的是我母亲识人不清经不住诱惑。”
“可无论我是小三小四小五谁的孩子,这件事,我都同样是受害人而不是加害者。”
“您不必再多废口舌用这种言语就妄想能激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