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黄昏,天色渐暗。
雄州城前,硝烟弥漫,尸骨如山。
城楼下,除了燃烧的尸骸,还有破碎的云梯、被巨石砸坏的攻城车,以及许多残缺的兵器。
辽兵已攻城四次。
足足有上百人曾登上过城楼,但皆被宋兵诛杀。
从天未亮打到天近黑。
所有人都疲乏了。
雄城知州于岳指挥着火箭手,射击着城楼下的尸体,若不将这些尸体迅速烧掉,当日就会腐烂而引发疫病。
富弼、苏良等人都在城头处休息。
这种炎热的天气。
莫说打仗,仅仅是身穿铠甲,都能将人热个半死。
众人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是粘着皮肤,浑身上下都弥散着一股酸臭味。
但无人敢离岗。
别说洗把脸,即使吃个馒头都要站在所属的位置吃。
稍有不慎,便会出现危机。
守城,比的是耐力。
不能慌,不能急,不能乱了节奏。
苏良对士兵们今日的表现还是较为满意的,虽出现过几次危机,但仍属于整体可控状态。
对面的辽兵也修整起来。
他们比宋兵们更累,伤亡也是宋兵的数倍。
……
不多时。
夜幕降临,天色全黑。
富弼、苏良、于岳三人聚在了一起。
富弼道:“今晚辽兵定然会夜袭,我们做好准备,来一波,便打退一波。”
“各种守城器械已补充完毕,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于岳一脸自信。
这时。
苏良眼珠一转,道:“二位,今晚我们能否主动出击,出城迎敌?”
“嗯?”
富弼和于岳都看向苏良,有些不解。
苏良解释道:“此次,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守下雄州城,而是活捉耶律重元。今晚若能在对方来袭之时派出一支轻骑兵,发起猛攻,无疑能使得辽兵的伤亡更大。且他们若败在我方骑兵的冲锋下,耶律重元必然会更加气愤,在其恼怒之下,也更容易犯错!”
富弼和于岳都陷入思索中。
当下,辽兵攻城,多数是步兵且携带着大量攻城器械。
若突然冲出一列骑兵,那杀他们定然如砍瓜切菜一般,造成的杀伤可翻数倍。
不过,也有风险。
若宋的轻骑兵能力不足,反而会被对方包围。
机会与风险并存。
于岳率先开口道:“富相,下官觉得可行。辽兵定然想不到我们会主动出击,此外,经过今日之战,下官发现,辽兵已没了当年那番锐气,我们可以一战,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好,那今晚便让八千骑兵从另外一个城门出城,打辽兵一个措手不及!”富弼当即拍板道。
……
辽国营帐内。
耶律重元黑着脸,有些恼怒。
今日四次攻城,辽军折损了近两万精锐。
耶律重元缓了缓,朝着下面的谋臣和将领说道:“今日我们已经数次冲上城楼,且多人见到了富弼和苏良,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本王打算今晚子时,再派遣一万五千人攻城,争取在明早天亮前,活捉富弼与苏良!”
这时。
一名将领道:“大王,末将建议您退守到白沟河北岸,一旦宋军出城,从其他地方过河,将我们堵起来,就糟糕了!”
耶律重元大手一摆。
“富弼和苏良都站在雄州城城头鼓舞士气,本王若后退,岂不让人笑话!”
“吾有三千亲卫军护卫,即使被围,也能撕裂一道口子脱险!再说,宋人哪有胆量出城攻击我们,他们只擅于守城,论打野战,我们三千人便能灭一万宋兵。莫忘了!我们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宋兵才骑了几日的马,他们连战马都是从边境榷场买的!”
“诸位,只要能抓到他们,本王必与大家共享富贵!”
听到此话,众谋臣和将领们都再次兴奋起来。
……
深夜。
大宋的八千轻骑兵已经来到了另外一個城门下,待辽兵攻城,这些轻骑兵便会立即出战。
子时。
一大批辽兵如潮水一般,涌向城门。
在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他们将动静降到了最低。
但是没多久,便被大宋的侦察兵发现了。
咚!咚!咚!
军鼓敲响。
富弼手持长剑,高声道:“迎敌!迎敌!迎敌!”
苏良站在城楼,面色肃穆。
今晚这一仗尤为关键。
若能大胜,那在辽兵下一次攻城时,苏良便能携骑兵出城擒拿耶律重元。
嗖!嗖!嗖!
不多时。
城楼上的数台投石机便率先开始发起进攻。
辽兵军阵中。
有监军者高喊道:“先登者,赏六千贯!活捉富弼、苏良者,赏两万贯,连升五级!有临阵退缩者,杀无赦,连坐五族!”
耶律重元再次提高了奖罚力度。
辽兵们都甚是兴奋,若能抓到富弼或苏良,那就是真的一步登天了。
不到片刻。
便有一批辽兵冲到城楼下,守城之战再次爆发。
火箭、火油、弓箭、弩器、石块……
城楼上下,喊声震天。
有冲锋的声音、有御敌的声音、也有痛苦的惨叫声……
这一刻。
个人的力量相当渺小,能否活着,几乎全靠运气。
大约一刻钟后。
大宋的八千轻骑兵从另外一个方向出城了。
骑兵们皆身穿轻甲。
除了背了一副弓箭外,手里便只有一把大刀。
骑兵,唯有在冲杀时,才能展现出最大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