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四日,午后。
苏良一行终于抵达了桂州城。
广南西路安抚使、知桂州余靖,这位曾与欧阳修、蔡襄齐名,庆历新政的积极参与者,亲自来到城门外迎接苏良。
“苏……中丞……中丞,下官……下官剿贼不利,节制武将更是失职,恳求责罚!”
余靖朝着苏良深深躬身拱手,一脸愧疚。
苏良连忙将其扶起,道:“安道兄,切莫自责。广南两路诸官,谁做事谁没做事,谁对不起朝廷,谁对不起百姓,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有你的苦衷,咱们先回城,当下平乱要紧。”
当即,余靖便带着苏良一行进了桂州城。
……
余靖对苏良主张的策略,执行得甚是到位。
他自己也曾在城门下轮岗,回答百姓的问题,为百姓解决麻烦。
此外,余靖知晓侬智高正在结交各地酋长首领。
特地派遣邕州书生石鉴前往游说,对侬、黄诸姓酋长,许以官职,以弱侬智高之势。
这些事情。
苏良手下的密探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
至于广西钤辖陈曙。
他身在前方的宾州,此番擅自出战,纯粹是为了抢功。
很快,苏良便在桂州城安置了下来。
……
七月二十六日,邕州方向传来消息。
陈曙率领的八千兵士,兵败昆仑关前的金城驿,损失兵力达两千余人。
当下已退守到宾州。
陈曙称虽未能取胜,但也杀敌一千余人,且夺回诸多粮食,使得叛军元气大伤。
其呈递的文书上。
罗列了他们详细的杀敌人人数,还有缴获的钱粮物资。
桂州州衙内。
苏良看向陈曙的奏报,面无表情。
就在昨晚。
他已得到手下密探传回的情报。
陈曙的两千先锋军不敌侬智高的叛军,几乎全军覆没。
陈曙见状,立即退兵。
然后在周边城镇村落烧杀抢掠一番,方才退守到了宾州。
他所谓的杀敌千余人,杀的都是百姓;缴获的钱粮物质,也都是百姓之物。
他是在以此行径,冒充军功。
这是一些剿贼将领常做的事情。
侬智高的兵越打越多,越打越强。
便全是被这类冒充军功的将领给搞坏了。
苏良辛辛苦苦地安抚百姓,前方军队却如盗匪一般将难民当反民,肆意屠杀。
这样的仗,如何能赢?
余靖并不知实情。
他长呼一口气,道:“陈曙虽未能胜,但也算咱们主动出击了一次,多多少少也涨了一些士气!”
苏良微微点头,朝着余靖道:“安道兄,麻烦立即传令,让广西钤辖陈曙带着众部将回桂州,宾州布防,另派将领。”
“这是要……”余靖有些疑惑。
苏良笑着道:“狄帅的大军将至,需要一位熟悉敌方军情的向导,我想让陈曙与其部将分享一下对敌经验,以便我们主动出击!”
“嗯嗯,没问题。”余靖答应道。
苏良没告诉余靖实情,并非是不信任他。
而是只有用这样的理由,才能让陈曙带着他那些忠诚的部将迅速回桂州。
……
七月二十七日,午后。
宾州城外,大营。
广西钤辖陈曙,一个身材高大的壮年,看着余靖传来的命令,不由得大喜。
“果然全在本钤辖的意料之中!那狄汉臣名声虽盛,但却不了解南境。余靖、苏良、孙沔之流又是文官,若打侬智高,根本离不开本将军。”
“本钤辖虽然抢头功未成,但在接下来的平叛中,他们缺我不可,我的这份大功,谁都抢不走!”
片刻后。
陈曙将手下的三十二名将校全都招至营帐中。
“诸位,广南西路安抚使、知桂州余靖命本官携众部将回桂州,为即将到来的狄帅分享对敌经验。”
“我不用多说,你们应该也能知晓,此乃我们加官进爵的大好时机。回桂州后,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吗?都明白吗?”
“末将明白!”众部将同时拱手。
他们虽然不擅谋略,但皆知若想擢升,若想去富庶的地方任职,唯有建立军功。
而此次,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
七月二十九日,近午时。
广西钤辖陈曙带着三十二名将校和一众亲兵来到了桂州城。
此刻的他,甚是自豪。
虽然没有打赢,但他觉得自己敢于出战,已经比那些闻风而逃的各州州官要强多了。
他笃定,这次狄青一定会重用自己,待剿灭叛贼,连升三级都不在话下。
桂州州衙。
陈曙带着三十二名将校甚是兴奋地来到了州衙内。
来到桂州城。
他们自然要前来拜见上官:余靖和苏良。
陈曙将胸膛抬得高高的。
虽说大宋向来崇文抑武,但今时不同于往日,在这个特殊时期,余靖和苏良定然不敢轻视自己。
就在这时。
一众手持弓弩的士兵突然将陈曙等人围了起来。
为首的正是苏良的护卫队长杜雷。
杜雷冷声道:“卸甲,弃兵,双手放在背后,全都跪在地上!”
陈曙有些发懵,正欲抬头质问。
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弓弩插入他脚前的硬土地上。
“速速照做,不然立即射杀了你!”
陈曙等人顿时怂了。
纷纷将身上的铠甲,佩戴的兵刃扔到一边,然后单膝跪地,将双手背在了后面。
紧接着。
一群士兵手拿绳索,将他们的双手全都捆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