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她才松懈,坐回了位置上。
板栗烧鸡半冷。
周可颂让厨房帮忙热了一回,他们重新开始这顿中断的饭。
她和黎雪韫没有很多话能说。
气氛缄默,只有筷子与碗壁碰撞的声响。因为他坐在对面,周可颂吃相斯文,嘴都不敢张大,咀嚼、吞咽的声音含蓄又害羞。
比接吻还谨慎。
黎雪韫没有动筷子。他始终垂着眼,看向手机。
周可颂觑见,他顶着手机后盖的指节泛白。视线再向上抬,看不清被长睫遮蔽的眼,只能瞧到微微蹙起的眉心。她以为黎雪韫等烦了,快速把最后一口饭拨进嘴里,嗓子眼细,让她略感艰难地咽下。
黎雪韫的指节把手机再往里顶了顶。
“……我吃完了,”她急忙出声,潦草地擦一下嘴,“我们走吧。”
对面淡淡地应一声。
他站起身,把早已熄屏的手机扔进衣袋。
周可颂与他一前一后地离开饭店,再一左一右地上车。
汽车在夜晚的公路上平稳地行驶。
周可颂看向窗外。
街景飞掠,霓虹四色变换,玻璃上的两道人影,因为错位,离得尤其近。她的脸稍稍向前,就可以抵到黎雪韫的肩膀。
周可颂感觉脸上涌动一阵热意。
血液叫嚣。
她抿了抿唇:“黎教授。”
驾驶座短暂地移来一道视线。
黎雪韫:“嗯?”
“我还不想回学校。”她的脑袋抵在门边,声音闷闷的:“你把我放在前面的路口就可以了。”
车速减缓。
他问:“怎么了?”
周可颂不讲缘由,只是摇摇头。
黎雪韫:“我答应了伯母要送你回去。”
“那——”到嘴边的小小心思,被周可颂生生缓了缓语气,咽回去。她装作思索的模样,提出一个有余地的建议:“那你等等我吧,我想去商场逛两圈。”
黎雪韫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下。
周可颂不在乎他是否看破,只听见他如愿讲:“我和你一起去。”
她的手指雀跃地握住安全带:“好呀。”
黎雪韫调转方向,驶停在一片繁华的商圈边缘。他们下车,从寥落的小道,走进热闹伊始的陵江午夜。
周可颂与他并肩。
“黎教授,”她盯着地上的大理石花纹,忖出一个缓和缄默的话题,“你平常喜欢来商场吗?”
“不来,”道路拥挤,往来的行人接踵,空气中混合着各种密切的味道。他微微皱眉,拉住周可颂的手肘,带她避过几名正哄堂大笑的男人们,“没有什么想看的。”
周可颂便说:“我也不喜欢逛商场。”她的十指拢在一起,握在心口,“不过,这间楼上有打保龄球的呢,你有打过吗?”
黎雪韫:“陪朋友打过。”
周可颂:“好厉害。我一直想玩,都没有机会玩呢。”
她格外期盼地看着他。
眸光荧荧,像流淌的枫糖浆。
黎雪韫的眼角微微下按,目光跟着垂睫的阴影,变深一些。
他似乎没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也可能是变相的拒绝。无论哪一种,他始终平静地盯着她。
周可颂被看得脸热。
她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涌动着不清不白的心思,藏在斯文禁欲的皮囊下,悄无声息。
她不好意思地别过视线。
黎雪韫笑一下:“想去?”
周可颂点点头。
黎雪韫:“走吧。”
周可颂的脸上出现一点得逞的笑,转瞬即逝。她站在扶梯上,有意无意地小声念:“我第一次玩……”
黎雪韫:“我教你。”
周可颂的眼儿顿时弯成一道笑弧。
他无奈地笑:“心眼都用到我身上了。”
他直截了当地揭破。
周可颂不愿在这个时候输了气势。她努力保持直勾勾的视线,粉润的唇高高呶起,语调有小女孩儿似的娇气。
她说:“反正你答应就好啦。”
扶梯即将到层,她转过身。
发丝拂过黎雪韫高挺的鼻梁。
气息很淡,触感像饱满的桃上,柔软细微的绒毛。
黎雪韫的薄唇慢慢地抿起。
很快,它又在周可颂回头的时候舒展。
他们在保龄球馆的前台办理完手续,工作人员指了一下角落,示意去那里拿球。场馆里人并不少,周可颂新鲜地看着变换刺眼荧光的条条球道,不断有瓶子被击倒,发出沉闷的哐啷声。
黎雪韫:“你拿六号球。”
大大小小的保龄球陈列在桌上。
周可颂抱起写有数字六的球,在手里掂了掂。不是很重。她来回看了一圈,又偏头去瞧黎雪韫,他也挑选完毕,手中的是十一号球。
周可颂:“这是怎么选的?”
“重量,”黎雪韫手背向下,几道淡青色的筋微微隆起,延伸进供指长插入的孔洞里:“和指孔适配。”
周可颂学着他把手指放进去。
大小刚好。
她略微惊奇地左右打量,“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指粗细?”
黎雪韫:“量过。”
周可颂困惑:“什么时候的事……”
她完全不记——
她记起来了。
黎雪韫的确量过。
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