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沁在眼尾。
黎雪韫笑:“慢点喝。”
他抬起手,半环抱的姿势,手轻轻拍她的背,顺气。他的手很大,隔着身上粗织的白色毛衣,抚过脊骨,有一种被特别对待的温暖。
她小声问:“你不是走了吗?”
“黎教授去超市了,”周遇白在理行李箱,闻言,抬起头,“家里什么都没有,多亏他帮忙。”
所以——
他刚才发消息的时候其实就在客厅?
羞耻感油然而生。
周可颂不敢再看他,垂下脑袋,像一只心虚的垂下耳朵的兔子,从他身边仓惶地挤过。
她倒完灰。
周遇白拎着一袋零食,递给她,“休息一下吧,后面我来收拾。”
周可颂点点头。
“给你买的,”他指了指袋子里的饼干,“记得你以前最喜欢抹茶味,特意和黎教授说了。”
周可颂噘嘴:“我现在不喜欢吃啦。”
周遇白愣了一下,“不喜欢了?”
他记得她以前最喜欢抹茶。
奶茶、蛋糕、冰淇淋,甚至还买过抹茶面条,日本进口,很贵的一包。她怕被徐蔚兰骂,晚上,在他们家的厨房偷偷煮。
雾气氤氲。
她趴在锅边小口地吸面,皱起鼻尖,“这和普通的挂面没区别呀。”
“哥哥,”她把面盛出来,“给你吃。”
少年周遇白笑,“不吃了就给我?”
“哎呀,”她可怜兮兮地辩解,“这——这是送你月考第一的礼物嘛。我亲手煮,很有意义的!”
她的眼睛像云雾里的月,明亮纯净。他们没敢开灯,就着灶台的火光、窗外的夜色,面条煮好了,她关了火,就只剩下鸦青色的天光,朦胧地落在她的脸上,模模糊糊,唯独她的里瞳漾着盈盈的光,如同水里的波光。
她见周遇白迟迟没有讲话,捏住他的手指,晃了晃。
这是她惯常撒娇求人的动作。
周遇白的脸有点热,他不太擅长对付她的肢体接触。
他仓促地回答:“好。”
周可颂眼里那道细碎的光弯成弧,甜甜地笑,“谢谢哥哥啦。”
……
此时,周遇白仍然沉缅在过去的记忆里,怔忡地捏着衣角,对于她的变化,不知所措。
“吃腻了。”她选了另一盒黑巧味,抱怨,“以前天天吃,感觉舌头都吃绿了。”
“……这样啊。”周遇白有点失落。
周可颂咬着饼干棒,向他递了递拆开的包装袋。周遇白有点心不在焉,拿了一根,细细的巧克力注心饼干,他却很困惑,盯着看,试图找出她变化的原因。
周可颂已经坐在沙发上休息了。
她好奇地盯着一地摆出来的零零碎碎,其中有几件格外眼熟。
她问黎雪韫:“你们刚才就在理这些呀?”
“我没有帮忙。”他笑,“他在跟我讲你们以前的事。”
周可颂睁大了眼睛。
她并没有意愿分享自己以前的事。何况,他们还是这种关系。
她急急忙忙问:“都说了什么?”
“高中的事。”周遇白以为她生气了,走过来,坐在了她身边,“你看,这是我们开学拍的照片。”
他小心翼翼地说:“我都留着。”
几张拍立得。
里头,笑容甜美的女孩穿着黑白的校服裙,拉着一旁男孩的胳膊,比耶。
周可颂怀念地摸了摸相片一角。
她嘟囔:“你不要说出去呀,听起来都像我的黑历史。”
没有生气。
周遇白放松地笑:“好。”
他放低声音,每一件旧物都有许多旧事可提,窸窸窣窣,间杂周可颂几声脆脆的笑。黎雪韫坐在一旁,恍如六年前重现。他处心积虑,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仍然是一个坐在车里、隔着长街观察他们的局外人。
黎雪韫微微眯起眼睛。
周可颂余光一直悄悄看他,见他始终看向桌角,一言不发。
在发呆?
她好奇地在他眼前挥挥手:“在想什么?”
“没什么,”黎雪韫微笑,“只是觉得你们关系很好。”
-
屋子彻底收完,天已经全黑。
周遇白答谢黎雪韫帮忙,请他来家里一并吃晚饭。
他应下。
周遇白的父母家在城郊,很远,车开了一小时,才抵达那一片居民区。周家父母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一家人团聚,有讲不完的话,见他们似乎有私事要讲,眼神看着她有点闪烁,周可颂善解人意地带着黎雪韫去了后院,把客厅留给他们。
现在是17:49。
距离可以抱他还有六个小时十一分钟。
周可颂收起手机。
她指了指隔壁的庭院,有些疏于打理,地面铺满落叶。但由于自动洒水机的存在,植物都充满生气,“那是我家。”
黎雪韫:“种了角堇?”
“你认识呀,”她趴在栏杆上,看向庭院那头颜色绚烂的花,蓝黄粉白,簇拥在一起,像藏起来的一处春天,“这是哥哥走前送来的种子,没想到长得这么好。”
“我们还搭了秋千,能晃得特别高。”她指了指左边,那里被冬青挡着,看不见,“吃完饭,你要不要来看看?”
她突然放轻声。
像水里海妖的呓语,引诱着心上人。
黎雪韫平静地看着她。
他们离得很近,于是,身高带来的距离,她近乎仰视。
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清他的下颌线与喉结,冷淡性感,有着男性强劲的荷尔蒙气息。
她还没等到黎雪韫的回答。
“——汤炖好了,来吃饭!”周母喊了一声。
周可颂只好应了一声,与他回到饭桌。
很家常的菜色。一锅番茄牛腩做大菜,拼着几道小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