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矫情书院>女生耽美>兰陵调> 南宫世家(一)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南宫世家(一)(1 / 3)

从我有记忆开始,世界就是个无形的竞技场。

我的父亲来自南宫世家一脉不起眼的旁支,无功无禄,仅凭早年分得的几十亩良田作为生计。在秋收以后,他手上有点闲钱,就会去乌潭的庙会呷酒打牌。有一回凭着运气,赢了滇西王家一副好牌。王家世子便把府中新买的几名姬妾送给了父亲。父亲犹豫了下,想想灰白的墙皮和几个哭闹的孩子,只挑了一个眉眼清秀的带回家。第二年,我便出生了。

我的出生没给父亲带来任何情绪波动,在诺大的威赫中原的南宫世家里,有的是德颜双齐的女孩子。小时候的我性格倔强,经常横眉怒目,惹得长辈们都不爱抱我。在遥远又模糊的童年记忆中,只有母亲像抱着珍宝一样抱我,喃喃说:“我的囡囡,我的宝贝。”只可惜这样温暖的记忆没有很久,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我想我是不讨人喜欢的,无论是幼年还是长大。有人生来面朝阳光,也有人不是这样。小时候看见父亲笑眯眯的坐在廊檐下,我也想跑去撒娇。可是当几个姐姐花团锦簇地缠着父亲,那念头就消散了。同龄的女孩子们都如鲜花般灿烂,而我宛如边角的阴影。

“去啊,和爹爹说,囡囡学会打络子了。”母亲鼓励着。

我定住脚不肯迈,不知为何,我生来不知如何让他人高兴。

母亲离世的季节正是深秋,家里换了一个奶妈给我梳头穿衣。她是个挺凶的老嬷嬷,总是很早让我起床。我常常赖床,也不好好吃饭,她大概不喜欢我,有一次就说:“囡囡快六岁了,是进学的年纪了。”

听到进学二字,心中的酸楚被一股渴望所替代。

南宫世家是皇室姻亲,那是祖皇帝留下的规矩。听老人们闲来无事的唠嗑,南宫氏与皇室有许多千丝万缕的缘分。我不太明白其所以,不过本朝世代确实许诺本家的女孩可以入主中宫。因为此条规定,所以在我们家,女孩要比男孩金贵得多。一经适龄,便入书斋与教坊,识字习理,女工修容;凡有出类拔萃者,再教之琴棋书画。

就这样,依仗先祖庇佑,尽管我生在遥远的微不足道的凡尘角落,依然有仰望未来的资格。我小心走到父亲面前,父亲是当地有名的美男子,明眸皓齿,如庙会的女伶般清俊。他一把抱起我,在我脸上胡乱亲一通,见我眉头拧得通红,就朗朗笑起来。

“小乖乖长大咯。”他一边抱着一边打量,“过些日子,和姐姐们一起去进学,将来做个大家闺秀。”

进学的地方是离家几十里外的一座幽深大院,甬道周围全是参天大树。房舍却是很陈旧的,窗棱都是剥落的朱砂色。我最初几天见到的只是几个嬷嬷,指引我们铺床叠衣。我和其他几个女孩睡在一张床上,一首一尾,睁开眼便是别人的脚丫,转过身,又闻到木头发霉的味道。到了白天,嬷嬷们都忙着煮饭打扫,年纪略大的女孩聚在东小院做针线;我想问问什么时候可以读书,嬷嬷就给了一个毽子,让我去院子里玩。

后来,等到年长了几岁才明白,这个书塾只是看顾孩子的地方。父亲家中艰难,他本不会持家理财,靠祖上留下的几个田庄年年欠收。他把我们几个女孩子送去书塾,既是遵祖训,也是节省开支。等到十几岁再接回来,正是议亲的年纪。靠着世家庇佑,即使去不了皇城,也能在当地名流绅士中找一户好人家。

无论如何,我的一切是源此旧宅。旧宅的黄铜匾额上写着德颜容工四个字,因为年代久远都落了漆。在补漆的那一日,书斋终于来了位教书先生。

女孩子们都很兴奋,因为旧宅的生活颇是无聊,先生来了就能说些新鲜事。我们最爱听他聊山海经,比如在茂林深处的南邻人如何粗鄙野蛮,西凉的蛇女会蛊惑人心。我竖着耳朵,每每想问得仔细点,老先生就耸耸眉毛:“等你长大了,自己去瞧瞧吧。”

因为我的功课都很出色,老先生便十分喜欢我。对于女工来说,我更愿意练字,而背诵更不是难事,所以每每我朗朗上口,把自己一知半解的诗文倒背如流时,老先生总会爱犊之情汹涌澎湃,恨不得把所知所学一股脑教给我。

我在旧宅住了四年,直到庆禧十三年。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年南邻大军直入平阳城,那座遥远又熟悉,不可一世的皇城。我们地处荒僻,周老先生带来的这个消息。

国破家亡。他看上去没有激愤也没有悲痛,只是在我研磨的时候,默默自语。

“南蛮野性未训,但质朴无华,如中原缓缓融其性,养其德,铸其礼,则未来百年繁盛。”那是老先生曾经教导的话,他那时是谦逊的,也是胸有成竹的。

庆禧十三年,我的确感到了不能言说的失落。

因为南军入侵而皇城无主,各地人人自危,书塾便遣我们一众女孩子回家。与我一行的两个姐姐,一位已说好了婆家,此次便正好回家待嫁。夫家在巴陵郡,家中几代做着小官,本地也有良田大宅。父亲对这门亲家很满意,不停催促家姐回家。

因为马车太小,又要装运行李,我们三个都挤在一处。

“小冰,你坐到木箱子上,腾着空好放干果。”

小冰就是我了,我瞅一眼几大罐子的干果,都是旧宅的老嬷嬷们领着女孩子做的,也不知道吃到何时才能吃完。

随即爬到后面软垫上,对他们不理不睬。

于是两个姐姐都开始埋怨我,因为她们之中得有一个去坐木箱子了。不过她们也不敢勉强,相处多年,彼此都知道脾气。

待嫁的那位姐姐闺名佑珍,是父亲亲自取的,他应该很疼爱她吧。她坐在木箱子上颠簸,发髻难免碰到车顶棚,没一会发髻便散了。我对她笑嘻嘻道:“姐姐,坐着木板挺舒服的吧。”见她不理,又说:“你腰板儿挺得真直啊,怪不得嬷嬷常夸你,条儿顺。”

哎,要是我能长成佑珍姐姐那样就好了。我自顾自地幻想,千万不能像旁边的阿楚姐姐啊。

佑珍和阿楚聊起旧宅琐事,比如嬷嬷们教的针织花样都过时了,比如周老师多么严厉刻板,比如茶水饭菜简陋。这些都不是我爱听的,没一会便在车上睡着了。

我家的老宅在一片山茶园里,气候温热的时候,可以看见漫山遍野的山茶花。祖奶奶家经营着本地几乎所有的山茶树,曾是乌潭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