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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的王子(九)(1 / 4)

那天我对着阴湿的墙皮思索无赖王玫时,与他同在族谱的另一个男子说:“大王将军是个赌徒,赌注太大,形势又未明朗,他当然不会下注。”

郭池整晚都在咒骂王玫背信弃义。我刚到邺城那会儿,大王将军曾亲自爬到房顶给我们的屋子修瓦片,他还说要认母亲做干娘。而这次赌注太大,所以他犹豫不前。

王珒简明又冷酷地说着。我心中打量这位与大王将军同族的男子,他未迟疑就把赌注压到我这边。宣和五年成安侯府曾被贬至邺城看守边防,所以他们在当地有些根基。不过那时我还未能回来。

“不然我们就能以另一种方式见面。”他笑道,“可惜,后来侯府得罪陛下被查封了。几个兄长捡了值钱的东西自顾逃命,只剩下我。我一无所有,不像王大兄弟那样束手束脚。”

郭池回邺城的时候,曾提醒我:“小心那个卖酒的,肠子打过结。”

我当然清楚,他和乔叔叔是完全不同的人,尽管乔三虎面庞黝黑衣衫污浊,可他在阳光下是透明的;王珒则相反,他倒把自己收拾得挺干净。

屈巾花死的那晚,他就跟在我身后。

“殿下,你的伤还未养好,这里留给我收拾吧。”

他看屈巾花的眼神没有半分怜悯,回敬我的目光也很平静。

那晚太危险,混乱中小冰差点被乱箭命中。我斥责:“你这个护院做得太失职,明天交给乔三虎。”

“那是自然。”他毫不在乎,可瞳孔又突然紧缩一下。那时青川绝望地呼唤弟弟,宛如鸿雁哀悼自己的幼崽。我回头望他一眼,他站在石阶上指挥,对来回穿梭的手下发脾气。看来,青川的安危对于他而言远远超过她的弟弟。

他们是认识的,这很容易猜到。青川在前厅质问他的语气就如质问一个交恶的朋友。不仅如此,小冰也认识他,她姐姐发怒要打人时,她红着眼眶也瞅男人一眼。那不是小乌娘子对四惟酒庄的老板该有的怨怼。

自从万家针的凶婆娘回家后,石堡里各处都生了火,屋子闷热无比。夜间睡不了,反复思索这些天发生的事。小冰的面庞是模糊的,身形也很模糊。除了第一次见到她,她发髻上总簪一枚白珠花,浓密的头发压抑着,可白珠花依然突突泛着光,像是压抑的愤怒忍不住冒出来。她的身子却轻飘飘的,随风飘落海上,她也随着海浪起伏。她躺在小舟里,无边深沉的海水托着小舟摇摆。梦里的女孩浑身都是血。

那天刚回家的万家大宝喜眉喜眼如和煦春风,觑眼看着小冰,然后说:“三姐姐,你比几年前瘦多了。那次你被猫儿抓得满身是伤,可也比现在瞧着神气。”

女孩的眼眶还是红的,也许是为了屈巾花,也许是为了自己。

那场令她失去亲人的海难,也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从此她隐姓埋名。宣和七年的夏天,我瞬间想到,成安侯府也是那年被查封的。

“是不是王珒也在那条沉掉的船上?”我观察她的神色

她犹豫了半晌,随后点点头,回答我的声音很淡然:“是小叔叔把我从海里捞起来,然后辗转找到青川姐姐。那时我们都受了很重的伤,幸好他良心未泯,没把我沿路抛下。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以后再告诉你。”她以为转移了话题,“如今殿下的心思该放到京都和中殿身上。”

“你早该告诉我。”王珒能及时赶来救命,多半是她通知他的,我心里闷闷的,“你对他倒比对我坦诚。你把他叫过来,是觉得我保护不了你们?”

女孩抬头望我一眼,她有点困惑我窒闷的原因。

“那么接下来呢?”我又问,“你和他也讨论过了?他求富贵求名利,你要的又是什么?”

“我想和姐姐回家去。”接着她斟酌起字句,“你此行去京都可要事事小心。求富贵名利的未必是恶人,愿意把手上半块糍粑再分一半给你的人才值得信任。”

所以王珒是她信任的人,我的胸口更堵了。

女孩的眼睛很快转换了一种神采,不同于刚才自然流露的担忧。

“我只是要照顾姐姐一阵子,”她眼底聚起朦胧的暧昧情意,“如果将来殿下需要我,可以随时来找我。”

昨晚她为屈巾花流的眼泪是真心的,今天却在勾引其他男人。我按下无名之火,扯着嘴角冷笑。她装出来的朦胧情意很快化开了,那颗埋在乌黑发髻里的白珠花又突兀地闪着光。

“几天前你不是这样想过吗?”她很敏锐,无论是我之前的心意还是当下的怒火。

“我没这么想过,”我立刻否认,“你对我没说过一句真话。小冰,你在利用我。”

同她争执完,我就反复做着相同的梦。女孩在孤舟上飘零,满身是血,连面容都看不清;等努力凝聚视线,小舟里的人瞬间又变成男孩,小舟飘到远处,那是远离故乡的荒野,男孩踽踽前行,他要找回家的路。恍惚睁开眼,红烛上燃着荧荧火光,混沌之间冒出个念头,皇叔为何要对南宫氏如此严酷,几百年来不是相安无事吗。

屋里的碳火太旺,我口干舌燥,就披上外衣走到屋外。已经过了子时,雨滴淅淅沥沥,喧闹几天的万家庄格外宁静。我执着于梦中的疑问,不自觉走到内眷的屋子,恰巧青川姑娘提着油灯走出来。

“殿下,”她惊讶我深夜时分站在她的门口,朝后退了一步,接着很冷淡地说,“小冰不在这儿。我和乔铮住这间屋,她搬到后面去了。”

自从屈巾花死后,她再也没和我说过话。她的怒火是对准王珒的,对准我的是冷淡。

我不是来找她的,这样的解释毫无作用。她站在软绵绵的雨里,一定把她弟弟的死同我绕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青姑娘,”见她转身就走,我举着伞追上去,“地上滑,你走慢点。”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烁烁:“不用你假好心!”这大概是她能想到的,对我表达的最恶毒的话。

“这么晚了,你抱着被子去哪里?”

她被我拦住去路,急得哭了。送被子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小冰的屋子,窗户封得不严实。她晚上会冻醒的。”

我举着伞,安慰她:“小冰是大人了,冻醒就冻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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