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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雨露(二)(1 / 3)

初秋的夜晚,窗外连绵细雨。天黑得早,点上红烛,四周只有雨的声音。琼华宫的檐廊又长又深,推开窗格,夜色宛如一片水雾纱。如果一个人待着,那该多寂寞。不过单立丝毫没为这片秋雨感伤。他挺高兴这些天一直下雨。这样的话,前桥阁的老臣们都赶着天黑前回家,他就能早些回来陪我。他陪着我,不为别的,一心沉浸于床第之欢。并且他讨厌周围有闲人,轻微的脚步声也不行。所以只要陛下一踏进宫门,宫人们都会悄然退去。偌大的宫殿,树影摇摆,风卷纱帘,偶尔迸出几声□□,他的和我的,绞合一起,连着幽深长廊,高耸的红柱,同檐口的雨滴一起落下。细细绵绵,好像整座琼华宫在深夜抽泣。

我左边的锁骨,有道浅色的疤痕,微微凹陷到皮肉里。他很喜欢亲那道疤,抱着我的时候,也喜欢用手指摩挲。

我问他:干嘛老摸这个疤?

他就说:摸着它,知道你和我一样,都受过伤。我觉得很安心。

这算理由吗?那时后背抵着他的胸膛,能感受他沉沉的呼吸。白天和常夫人聊天,说起他们在南岭的生活。常夫人只告诉我,单立小时候活泼捣蛋,见到陌生人,也能说一车话。后来到南岭做人质,从此沉默寡言。

我转过身,有样学样,手心也摩挲他的背脊。骨头明明没事,为什么在邺城时,他要弓着背呢。

与他四目相对,情潮褪去,他的目光过于冷静。

“你想问什么?”他撩开我脸颊上的碎发。

心念动了动,这是你的伤口吗,却不懂如何赋之言语。

他见我不吱声,就扯动嘴角:“小冰,你学会关心我了,真难得。”

难得他愿意肯定我一次。从永昌回来后,他总对我不满意。那天前桥阁颁发调令,佑珍终于可以回来。我很高兴,蹦蹦跳跳搂住他。他垂下目光,冷淡扯开我的胳膊,到了晚间,开始使劲折腾我。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使劲把人推开了。

他端着笑脸,对我说了一番很古怪的话:“若平康王与我对换,他是困在邺城的储君。当年,你也会奋不顾身,跑到那里求他帮你。”

我愣住,这是个莫名其妙的假设。

“小冰,我的意思是,你跑去邺城,找的是储君;回来京都,依靠的是中殿。他们对你有用,能保护你的家。无论是谁,拥有这个身份,你都会飞蛾扑火。”

他说完,烛火跳动一下,睁不开眼。我无法反驳这些话。

“还有个问题,当年为什么要嫁给屈巾花?”

他要我为过往的每个行为解释。因为我很害怕,也很孤独。当年的我像个鬼魂。青川安抚不了我,而长丰又在监视她。嫁给小花吧,他吵吵闹闹,让我不感到孤独。伏波将军声名在外,西北大营的名号能保护我。于是我毫不犹豫嫁给他了,因为他对我有用。

他推测的没错。我嫁给小花,是因为他对我有用。

“小冰,是我暗示王珒,叫他杀掉屈巾花的。”

他故意告诉我,就像刚才,故意弄痛我。

目光渗出阴霾,紧攥的手心反而放松了。他没必要告诉我,我早就知道。那年在小花的棺柩旁,王珒就告诉我了。可我一直不敢声张,青川那么生气,我一个字也没对她说。甚至在内心,我将这个事实抹去了。因为单立对我很重要,他是储君。而小花,他对我已经没用了。

为什么要将每件事说得清楚分明。温柔的雨落在石阶,而我的心肠又冷又硬。为了自己,为了家,我眼睁睁看着小花被埋葬。叔父,别怪我心狠。这个世间,并不是你教导的那样美好。它一直都是弱肉强食的竞技场。

有点冷,也有点哆嗦。我想穿上寝衣,却被他拨开。想坐起来,又被他压回床板。我也很生气。我都没怪他杀了小花,他倒在心中指摘我。

他和我,都不是良善的男女。为了隐秘的私欲,我们可以随时牺牲其他人。

“陛下,你看的一点也没错,若平康王作为储君,留在邺城隐忍待发,我照样会去投奔他。”

他的五根手指,不摩挲那根锁骨了,开始摩挲我的脖子。

扬起下巴,看你会不会掐死我。大掌一松一紧的,他的掌心都是汗。

然后他问:“你会让他抱着你,一点点亲吻胸口的伤疤吗?”

雨声越发温柔,淅淅沥沥,像在挠耳朵。我迟疑半晌,他松了手掌。

“不会。”我轻声说,“他别想碰我。”

他没什么反应。

我就补充道:“陛下见识过京都的赌坊吗?好多男人在里头下注搏大小。金士荣带我去过一次。平康王一脸晦气,我是不会在他身上下注的。”

从这晚算起,直到佑珍从蜀地赶回来,他一直没和我说过话。

明天就是中秋,希望别再下雨。合上窗格,点燃熏炉,驱散屋里的水汽。他母亲回来了,大概他心情很好,这两天对我和气许多。正好怀东带着阿楚,从雍州祭拜完回城,随手带来许多账簿。仔细研究两天,从宣和朝算起,年年的总帐都标明免缴二字。还是有许多不明白。

“旧年主上恩惠,南宫世家在富饶之地有许多封地。”他抽走我手里的账簿,“只是这些年一直缴纳不足。你也看过内廷的开支,另外宫外还有一大块。去邺城的路,明年要开始修。朝廷要催缴,你们家是头一个。”

我早忧虑这事。如今佑珍回来,姐夫也在城里,我想请他们去各地看看。

单立听见,就笑道:“只有他们两个,行不行?”

咱们家虽然不善经营,可世代都给朝廷缴足贡银,凭什么看低我姐姐。倒是你,没事修什么路,又要凿山又要清河道。难不成,还想打回去南岭报仇。

他恍然没觉察我的不满,接着说:“叫你姐夫去看看庄子也好,不然他总在京都晃。前桥阁猜测,我要派给他什么要职。”

我立刻说:“不会,我已经告诉过姐姐。很多道理,她和我都明白。”

梳好头发,我要睡了。明天有晚宴,早起就要准备御膳,清点宫人。他便跟过来,放下帷帐,十分熟练抱住我。

转过头,明天要早起的。他笑起来,眼神很清明。于是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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