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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花(二)(1 / 3)

常夫人弹完曲子,安福郡主便请她来内厅闲话。我与母亲都坐在东侧的偏厅,头一次见当朝太后,连忙起身行大礼。太后伸手将母亲扶起,她的手很粗糙,指关节突突的,与京都女人精细保养的芊芊玉葱完全不同。双手缓缓抚摸琴弦,她对大家笑道:“多久没有碰了,刚才几下勾指,连疼也感觉不到。”

郡主盛赞老夫人的琴艺,其余人自然要附和几句。老夫人得知我们是丞相府的女眷,便仔细问起许多话。母亲素有贤名,行动又得体,几问几答后,常夫人露出笑容。她的笑容转移至我身上,将我拉近了,又仔细看起来。

“这孩子生得真好,娘子有福气。”

刚才安福郡主也这么说。我低头傻笑。对长辈只要温柔恭顺,他们就会喜欢你。

“挺惋惜的,她们母女快要走了。”郡主娘娘感叹,“您瞧这场晚宴,坐着的人也没几个是旧识。如今丞相也要退了。”

常夫人听见,撩起我的袖口,只夸赞针线精致。今日母亲和我都穿着朴素,中秋晚宴,男人们谈起过往总要伤感,女人赴宴也从不粉墨盛装。这是旧朝的规矩。

“元老师请辞,我也遗憾。”老夫人说,“刚才还说,陛下到底年轻,做事冲动。有时会伤了老臣的心。”

我抬起头,顺口回答:“夫人为何如此想?新老接替本是人之常情,爷爷和我们都很感激,陛下对我家的优容。“

母亲站在身旁,挡去我的声音:“太后请包涵。家里只有一个女孩,日常纵容惯了,难免说些僭越之语。”

太后却携起我的手,含笑道:“真是好孩子。”

于是女人们又闲聊几句。常夫人不难相处,她是个认真细心的老妇人,又挺爱干净。手固然粗糙,可指甲打理得很齐整。白发比别人多些,却一丝不苟挽入发髻。手腕干瘦,有串沉香珠子,恍惚能嗅到幽远的香气。相形之下,安福郡主壮实多了,穿一件宽大的对襟红衫,一张双臂,宛如一阵飒爽的风。

我坐在内厅,对纱帘外的事没多少兴趣。捧着茶碗,等茶炉子的水开了,兑上蜂蜜,他们啜几口,都和蔼地笑。因为新君离座还未归,常夫人一直同我们喝茶吃果子。过了许久,终于单立和小冰从内门出来。西侧还设有一桌,小冰将自家的亲戚挤在那里。新君跟着她,没有返回主座,反而走进偏厅了。幸好外厅的男人们分作几堆,围着喝酒说话呢,谁也没有在意。可我敏锐感觉到,身旁有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们。

镜花水月四面透风。纱帘卷起,又飘落而下。常夫人散落的目光渐渐凝结。她抬起若有所思的脸,恰好对上郡主的目光。

郡主道:“刚才我就想说。这位姑娘的侧影,和南宫云罗一模一样。”

我也侧过头。小冰站在背光处,看不清面容。不过单立的五官格外清晰。有人啼哭,他便朝她使个眼色。她说什么,他就抬抬眉表示不满。四周很吵闹,他的目光总在她身上游走。

桂花香随晚风飘入。郡主挽起老夫人的手。她们走去对面了。母亲盖上茶碗,拨一拨小炉内的炭火。

“喜儿,”她也看见刚才那幕,“新君不该贸然跟着女眷乱走,明天去到阁里,一定又要被说。你瞧…”

是啊,爷爷他们一定看见了。

可我并不在意这些。亲眼目睹一个男子对女子的专注,加上夜色温柔,使我深受触动。

“阿娘,我挺好奇的,”支起下颌,朝柔情似水的夜空感叹,“一样的泥巴捏成的娃娃,有人拾起一个,从此眼里就只有她了。”

母亲弯起两道眉,大概笑我的幼稚心思。这时,刚才回避的官眷又落座,是大都府尹家的大夫人。

“我家喜儿在羡慕人家呢。”

她依然拿我当小女孩,什么心事都能告诉外人。

我撅着嘴。幸好郑伯伯的娘子性情温厚。

“等陛下喝完这轮,这席面就能撤了。”她摸摸我的嘴角,目光也落在远处,“我看南宫姑娘有些累。喜儿,不如我们请郡主娘娘回来。你瞧,太后回座了,留下郡主喝酒,她喝几杯,小辈们都要陪饮。”

月圆那夜很晚才睡,第二日清晨,我很早就醒了。难得卞怀东在内城,我想请他去看望绿桃。自从南山回来,绿桃一直不说话。她和我一起长大的。她的怪诞有时我也忍受不了。可照顾她已成了习惯。

磨蹭一会儿,才叫马车驶到国公府门口。借口爷爷捎信给他们家少爷,总能叫他出来。走近才发现,门口已停了车,四珠宝顶,缀着流苏,那是内宫的马车。再定睛一瞧,眼前赫赫然站着郭池。

半月前他送我回去后,我再也没见过他。昨天晚宴,宫外等候送迎的也没他。他也看见我了,两人怪别扭的。合上门帘,心里琢磨要不要下车。赶车的老仆又说,宫里的庄嬷嬷在门口呢,多半是跟公主出门的。

我探出脑袋,庄嬷嬷已走上前。原来小冰一早就差人送绿桃出来。

“宫里交代,早些来早些回去。不要声张。”老嬷嬷如此说。

我听了点头,只好朝后方的男子讪讪笑一笑。于是郭池慢慢走过来。

他问我,怎么不进去?尔后又说:“我去街市逛一圈,买些烧酒和肉。午时前回来,接公主回宫。”

他怕我与他共处一室尴尬,所以特地找借口避开,心里猜测完,反而更难受了。反正绿桃已见到她的怀东哥哥,我也不必待在这里。

马车调头,男子却跟上来。他真的要去五斗巷买酒。

我将车帘卷起,对庄嬷嬷交代几句。若是公主缠着怀东哭闹,一定要来丞相府告诉我。

郭池摇摇脑袋,随口说:“这位卞公子真有能耐,公主这么惦记他。”

马儿往前踱步。他不喜欢怀东,不知为什么。又瞥我一眼,接着笑道:“元小姐,别误会,我没说镇国公府的嫡孙有任何不好。”

“我明白,”抬起眼睛,想对他明言,“公主信任他依赖他,待他如兄长。我也是如此,先前郭将军一直帮我,我也待你如兄长。”

他听见,明显愣住。嘴唇有些苍白,没一会扯出一记冷笑。像在嘲笑我似的。

拐个弯就是酒铺,他与我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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