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你倒想拆了。”
韦伯林无话可说,不知我到底何意,只好委屈站着。墙壁上挂着铁盾茅枪,我顺手拿过来瞧,想叫他出去。
他鼓着勇气,还是问了句:“陛下,不知要留宿几日?臣要预备山上的衣食住行,还得差人送消息去内城。”
虽然山林钟灵毓秀,可我并不喜欢,明天就想回去。而且突然来访,把这里的人吓坏了。
他得到回应,立刻松口气,脱口而道:“太好了,中殿有几件急事,要等陛下批复。另外圣驾在外留宿过久,各部的老臣,还有台谏所都要担心的。”
我的目光有所收敛,温和说:“多谢大人,你的好意我明白。”
自从永昌回来,我从未和小冰分开这么久。第二天下午,马车抵达宫门,我先去霞光殿,向母亲请安问候。没想到小冰也等在那里,同她姐姐还有萍萍,一起煮雪梨白玉羹。
母亲拉我在身边坐下,宫娥端来几大碗汤羹,热腾腾发散果香。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萍萍想出来的,不愿辜负她的好意,喝掉一碗,随后赞赏一番。母亲见我的靴子上都是泥,吩咐内官去拿双干净的。萍萍便笑道:“我刚做好双新的,灰绒毛软垫,屋里穿正好。单哥哥,要不要拿壶热水来,先烫烫脚?”
我就说:“好啊,我正想泡一泡…”随后又喊:“小冰,拿上鞋袜过来扶我。”
哪知她将头一扭,只和姐姐说话。
还好崔流秀等在门外,隔壁屋子已备好热水,不如请主上过去洗。萍萍听见,伸手来搀我,他已弓着背挡在面前,将我扶走了。
洗漱的时候,我便问,这些天内廷有什么事。
他说:“没什么大事,太后与皇后娘娘天天盼着陛下赶紧回来。尤其是琼华宫,陛下不在,夜里娘娘害怕,烛火通宵都点着。”
这老货只拣我爱听的说。
他又说:“陛下,前几天送来一封信,写给皇后的。信是从永昌城的驿站发来的,瞧那字迹,又不是怀东少爷写的。”
抬起头,信呢,已经拿给皇后了?
他低声答:“是的,信封上写明了南宫氏。众人都知道寄给皇后的,老奴没敢截。”
换好便装,走回母亲的暖阁,几个女人正围拢看一幅绣屏,见我回来,重新行了礼。卢夫人是客,她的夫婿被我派到北庆牧场去了,所以请人上座,最先问候她。
我笑道:“大姐姐,那里天寒地冻几个月,劳苦大姐夫了。不知饶家的人好相处吗?没给姐夫找麻烦吧。”
卢夫人慈眉善目,柔声说:“好相处的。去的时候,丞相府派来两位大管事,大都府派来十位官爷,同他一路往北去的。北庆那头的人也随和,将牧场的事交待很清楚。我家那个,实则什么都不懂,一路走一路学,多亏各路叔伯的相助。昨天牧场有人带来一封信,他叫我放心,又叫我进宫,拜谢主上的恩典。”
那很好。卢夫人身段柔软,端着热茶,细腻的眉眼都是温柔。再看小冰,冷眉傲骨,到现在也不搭理我。她们到底是不是姐妹。
我随口说:“牧场的收益每年都好,我还指望这一项补给内城开销呢。等文七兄回来,再招他进来好好说。”
卢夫人会错意,连忙说:“确实这样,刚才还同皇后议论,宫内开销大,劝她节省些。”
望着不远处的女子,心里想,她花的倒不是金银,而是我的心血。
小冰见我盯着她,突然说:“姐姐,牧场送来的羊奶很好,未来能不能每月送十罐进来?侧宫有几位旧朝的老太妃,她们身子弱,好给人家补身体。”
母亲听见,搭话道:“这个主意倒好。只怕天热,东西不易储藏。昨日送信的人还在么?叫人去问问。”
卢夫人忙说:“在呢,那人叫贵叔。昨日聊起来,他在大牧场干了好多年,同京都的老爷们也做生意。太后要问什么,想要什么,直接找他就好。”
母亲叹息道:“这也是惺惺相惜的意思。自己运气好,生了个凤凰。若是不得运,就和她们一样,终年住在侧宫了。如今我有些能力,自然能照顾的地方都要照顾。”
小冰拉着她的手臂,娇声说:“母亲,咱们女人真可怜。譬如有人上酒楼,见到新鲜菜名,觉得有趣,就点一个。等到放上桌,他吃一口,觉得不好吃,就白放着凉了。哎,侧宫里的娘娘,不就是发霉的菜。不知是菜可怜,还是点菜的可恶呢。”
卢夫人听懂后,吓得刷白了脸。小冰则一心惹我生气,一对眼珠子使劲瞟我。
母亲严肃训斥:“皇后,说话要懂得限界与分寸。后宫是血脉之根基,朝纲之永续。你乱打比方,不尊重主君,也不懂尊重宫中住着的长辈。”
太后难得发怒,骂的又是皇后,眼见满屋的气氛就要凝滞。
我垂下眼睑,她的确该骂,任性妄言,无故惹我生气,连祖宗都骂上了。亲自扶起卢夫人,她正跪着向太后告罪,可她的傻妹妹还一脸倔强。
母亲好言宽慰卢夫人,看得出她挺喜欢她,而且母亲也没真正怪罪小冰,说起安慰的话就更亲切自然。
小冰眼泪汪汪的。我没理她,因为要送她的姐姐出宫。
马车来了,卢夫人依然后怕,对我恳切解释:“陛下,小冰从小没有母亲教养,又跟养父四处漂泊,所以做的事说的话,都奇奇怪怪的。你别怪罪她。”
这些我早知道,我能娶她,就不会怪她。
回到琼华宫,撞见喜儿走出来,端着一碗药,汤汁分毫未动。
女孩很聪慧,立刻说:“这药冷了,等热过一遍,再给娘娘喝。”
“是么?”我微微冷笑,“她是叫你倒掉吧。”
喜儿忙说实话:“陛下别误会,只有今天娘娘不想喝。这药吃了容易打瞌睡,因为今天圣驾要回来,她才不吃的。”
大步踏入寝殿,刚才凌厉的女人,正默默对镜簪花,她换了身旧袄,浅浅的杏色,将面容衬得很温柔。
心中叹气,伸手摸摸她耳垂上的坠子。她没躲开,于是我俯下身。
“小冰,你不喜欢萍萍么?”
她在镜中笑道:“我知道陛下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