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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雨露(十)(2 / 3)

圆桌的气氛略微僵凝。何夫人开口:“少抬杠了。小舞,瞧皇后多大方,你要去那里,她就派船送你去。”

于是韦思舞微笑向我颔首:“多谢娘娘。”

安福郡主岔开话题,向我打探侧宫选人的事。

这件事要等到明年。今天开支太大,河道花掉许多钱,侧宫若有新的开支,要等来年的帐收上来。侧宫的屋子我未亲自看过,重新布置要花费多少,还要仔细算算。另外预备选多少人,要看内库拨给的银两。

“若能给个八百一千,选几间大屋子,算上近侍、洒扫、日常供给,一年养三四人最多了。”

郡主便笑:“娘娘真会当家。”

面朝众人,毫不讳言:“每年就这点银子,人少些,各自分得就多,日子过得松泛些。嫂嫂们都是过来人,懂得内宅以清静为上。”

只有直爽的冯小如接话:“这些年真是节俭到极致。回想庆禧那几年,处处莺歌燕语,锣鼓伶人挤作一堆,黄金柱琉璃瓦,从没听谁说过缺钱。”

同样直爽的春姨回答:“可不是,这样埋头过一辈子真是福气。老主是有福的,难怪他叫福王了。”

我原意告示众人,别着急向我举荐低眉顺眼的小妞。她们突然谈论起前朝,就按下心事仔细听。

安福郡主轻声低语:“陛下倒不像他父亲,一点都不像。但愿他像他的皇爷爷,待人真诚,做事公道。”

画卷上的景泰老主是位宽脸蓄胡,眼窝凹陷的男人。他娶了当时南宫氏的长女,冒八易九的姐姐。崔流秀说过,他俩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我听了很高兴,但愿单立像他的爷爷。

女官见众人胃口不错,寻问要不要再上几道菜。我点头说好,我想吃芝麻馅的糯米丸子,郡主和冯小如要吃新鲜瓜果。几阵夏风吹过,吹来稻谷的味道。等待的间隙,众人便倚着栏杆看山坡下的谷田。

何夫人在我身旁,凑近叹气:“哎,陛下眼高于顶,给咱们吃记闭门羹。娘娘,如此一个闷亏,我唠叨两句,家里老头就骂我不识抬举,差点没叫我上船。”

我知道她的意思,含笑回答,陛下不懂欣赏温柔烟雨,不过没关系,这世上有其他人喜欢。

何夫人趁机提起:“去年河东王府来说亲,老头子却说,他家明年要外放邺城去。本来是门好亲事,只是我不舍得小妹嫁太远。”

我便问,哪个王家,是下江王氏一脉么。

何夫人回答:“这也说不清,他们祖上都在河东那片,散落各地,都说自家姓王。如今邺城兴旺了,家大业大,相互联络起来。邺城的当家王相公愿意提携,向陛下请过旨,要个专管运输茶叶的差事。陛下虽未下诏,不过口头应允了。”

那是件好差事。未来河道完工,洛水连通邺城至京都,京都再往西走,就能到鼓城,水路运输最要紧。

我点头笑道:“去邺城不错,那里富庶,山明水秀。孩子长大,缘分落到哪里,不由父母说了算。”

何夫人抿抿唇:“娘娘,这些老妇都明白。只是…最棘手的,去年我回绝了媒人,只怕他们不肯再登门。”

原来她烦心的是这个。想来能让王珒看上的,心志气派都不会小,斟酌而道:“大夫人别急,让我写信去探探究竟,问问人品相貌,能不能配上你家姑娘。”

头一回做媒人,我也不敢莽撞。何夫人却十分高兴,嘴角溢出笑,朝后一步,磕到佑珍的脚。

佑珍一直帮着我,挽住她的臂膀,将人带回桌子,边走边说:“我没说错吧,皇后常说何家小妹讨人疼,应该寻个好姻缘。”

重新回到圆桌,桌上有蜜瓜打碎的汁,仔细喂姑奶奶两口。山坡风大,芽芽取了披巾给她披上。这时冯小如过来问候,姑奶奶见陌生人靠近,立刻拉住我的手。

她茫然无措:“云罗…”

冯小如蹲在她面前,掏出帕子拭拭老人的嘴角,她说她的父亲来信问候绵水夫人。

老人露出笑容,又拉着春姨,喃喃说:“拿茶水糕饼给孩子吃。”

冯小如很配合,嚼着蜜瓜说很甜,逗得姑奶奶大笑。在场的外人,只有她真心惦记绵水夫人。她又朝我拜谢,结实流畅的上身一躬,因为平康王终于可以落葬皇陵。

“昨天下船的时候,听闻这个消息。”她对我说,“陛下不同他计较,宽厚大度,将来我回信给铜雀台,家父一定安慰。”

我不愿在当众提这事,示意她别说了。

“娘娘,既然陛下容王爷落葬,能否撤掉小叔一府的幽禁?”耿直的女人不听话,“那府上只有老人女人和孩子,禁闭一年够他们受的。人已死,罪也谢了。请娘娘开恩,放过无辜之人。”

她说得那么大声,是要逼我大度了。

芽芽立刻扯我的袖子:“小冰姐姐,这些人都和平康王一伙的,千万不能放。”

冯小如听见了,瞪着凤眼:“谁和谁是一伙的?小叔虽错信王爷,可他忠于铁麒麟的江山,他是顾念英王的旧情,才会失策错信。倒是你爹,不问青红皂白,在陛下回城之前,就将人杀了。不止杀了人,还怂恿中殿封掉冯家,害一家老小救助无门。”

芽芽一点不退缩,冷笑道:“他忠于铁麒麟的江山?平康王害死恭王,偷走他的孩子,意图嫁祸小冰姐姐。冯大人若是懂得分辨是非,就不该助他作孽。成田冯氏素来为英王亲信,可惜英王只是英王。你们不顾及曾经的储君,不尊重当今陛下,老是念英王旧情,封府只是教训。”

她说完后,所有人都瞧着我。因为大家都知道,金芽芽出入官门如家门,她的话会有多少是我传授的。

幸好春姨出面喝止女儿,她有些惊异,孩子才几岁,很难想象她能说出这番话。春姨半点不在意皇家事,但她明白女儿的肆无忌惮让我为难了。

冯小如刚才被噎住,此刻面对镇国公府,轻轻笑道:“的确,小叔罪有应得。他死了,冯府没有怨言。如今所求只是一府老少的安危。”

“娘娘,从景泰老主起,便立有罪不及家人、祸不及子孙的规矩。”她面朝我说,“当年卞小燕临阵脱逃,朝廷也未追究。镇国公府一直安然无恙几十年,就是因为这个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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