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殿内烛火摇曳,照在他们二人脸上。清平本是要回宫的,但无奈此人一直拉着他不肯放手。她也不知何时来的好脾气,竟也仍有他拉着,看着他批阅折子。
“陛下!”来福神色匆匆的进来,在叶淳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让他皱着眉头,连神色都带着怒气。或许顾及着身旁的人,只能压制着,他转身对着她说道,“老师找朕!你且先歇息,朕会回来的!”
清平微微点头,看着他急冲冲的出去。漫长的宫道,还积着雪,在弯月照耀之下,显得格外亮堂。她一人走在那,终于撑不住了,跪在地上。雪中染上鲜红的血,显得格外刺眼。她笑了笑,抹去嘴角的血,踉跄起身,往承华宫去。
“神女大人!为何伤的那么重?”子鼠起先还未曾察觉到清平的异样,却不曾想到清平竟虚弱成这样。它是在那黑暗之处急得跳脚,却怎么也出不来。清平凭着最后一点气力,布下结界,便倒在地上。
她不知为何处于混沌之中,一双无形的手将她推入深渊中。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不真切的梦
黑暗的小巷,黑衣少年跌跌撞撞的跑来。清平就站在那,手中还拿着热乎的桃酥,看着跑来的少年本想退避三舍。可少年好像赖上了她,沾满鲜血的手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扯进了更加灰暗巷子。高大的箱子背后躲着两人,沾满鲜血的手握着泛着寒光的利刃。刀便如此架在她的脖颈上,少年的眼神阴骘,每一秒都在警告着她安分些。
清平这才看清楚了少年的容颜,浓眉墨眼,眉宇间乘着少年意气,薄唇,高挺的鼻梁她愣住,这是叶淳?
不!是少年时的叶淳!
她刚想问他为何在这,但却隔着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她这是怎么了?为何说不出自己想要说的话?为何面前的叶淳不识自己?
干净的布衣上沾满了鲜血,叶淳放开了她,“今日之事,你就”
“你弄脏了我的衣服!”清平不受控制的用手捻起自己脏了的衣角,眉头紧锁,丝毫没有将这位浑身散发着寒气的少年放在眼里。
“一介布衣而已!”
“布衣又如何?”她抬眸看着他的脸庞,那一刹是有些触动,但目光缓缓向下,停在那被收好的匕首上面。她走近,夺了过来。阴暗的巷子里头,似乎就这把匕首泛着光。她将自己那站了鲜血的衣袖隔断,匕首也还予他。
“王权之下,布衣尚能苟活。怎么?如今王权容不下公子你?”
清平被操控着绕开了他,又再一次被少年逼到了墙角。他伸手抵住她的脖子,闷声说着,“我要疗伤!”又挣扎了一番,只能气鼓鼓的看着面前这位血腥味极重的少年,“好吧好吧!公子请跟我来”
现下的清平便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做着非本愿的事情。小巷子里,一人前一人后的出来。入夜的街巷只留下稀稀疏疏的商贩,他们各自收拾着,准备赶回家。
清平将叶淳带到一家医馆前,“喏!”少年叶淳抬头望着这医馆,脸色似乎更黑了。现在他的身份,岂是随意进这等医馆疗伤的。她倒是理直气壮,双手背在后面,“公子也不必这般,总归来说是小女子不会医术。只能劳烦公子冒着风险去里面一瞧罢”
少年叶淳看着清平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那时,他亦或是在想自己就此罢了。他转身朝着与她离去相反的地方走去,孤独又冷漠。本以为就要结束了的清平,却在走了几步停住脚,驻足远望着那位少年。地上还有斑驳的血迹,她咬了咬牙,“逞能”
“在那!快追!”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少年叶淳这追来,刀光凌冽,处处透露着死气。他停了下来,冷眼看着那群势必要取他性命的人。
“傻子!”躲在一旁的她谩骂了一句,“连牲畜在临死前奋力挣扎,怎得面前她不会。”她急得在一旁直跺脚,清平看在眼里也有着几分着急。千钧一发之际,她还是冲了出去。叶淳震惊的看着紧紧抓住自己手的人,眼眸中刹那间浮现异样的情感。
追杀的人依旧穷追不舍,将二人逼到一处湖边。左右夹击之下,少年叶淳揽住她的腰,“跳湖”
“啊?不呜咕噜咕噜。”还未等她说出那句不会水,已经被带入湖中。呛入的水带来窒息感,她挣扎了一番,整个人还是往下沉。夜晚的水中是朦朦胧胧的,她的眼眸也是朦朦胧胧的。想来死亡之际,人总是渴望援助之手。她居然可笑的渴望那位少年回头
身体是沉重的,但清平的意识是清醒的。当那句“不会水”说出口时,她的心情一落千丈。她知道是谁了
少时的叶淳与少时的舒窈。
就在那么一刻,她竟想昏厥而去,不再去看他们的过往。
叶淳再次醒来之际,是在一片竹林中的小院中。他艰难的起身,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被妥善的包扎。口中苦涩,可他现下想看见的是那位自己从湖中捞起的姑娘。他哑着嗓子,“姑娘?”
吱呀一声,进来的却是位老者,手中拿着许多药材。他瞧了一眼叶淳,无甚太多的关心,只是冷不丁的说了一句,“那位姑娘已经不治身亡她本不会水,是你将她扯入水中”
“身亡”少年叶淳呢喃着,仿佛痴傻一般,他陷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他甚至还没有好好瞧瞧她的面容,只记得她那时手中拿的是桃酥,还有那个奋不顾身冲出来的身影。他说:“怎么会呢?她明明趴在我的背上,为我指路”
老者不知为何哼了一声,转身又出去了,“你也快离开吧!”
离别是故事的结束,但重逢又是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