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极力想要从这具身体里出来,无论是如何自尽,她都未曾如愿。无形之中,总有人要她过完舒窈的前生。
她看着舒窈最敬重的老者因为他死在那片竹林,看着至亲因为他死在自己面前,看着唯一的哥哥将自己发卖春宵阁。清平绝望的痛苦,她拼命的压抑着眼泪,却还是落了出来。
她不是舒窈,不是!她是清平,是神宫的神女!
可这却告诉她,这只有舒窈!而她就是舒窈!
那年春宵阁的头牌名动王城,彼时的少年叶淳已成了少年帝王。励精图治,太平天下。可他不知,那年的为救他的姑娘已经面目全非。
二人重逢是在那一夜的船舫上,一身红衣,赤红的面纱微风吹拂着。这是舒窈穿了不知第几次的红,却是清平穿的第一次。她的眉眼似水,好似什么都装的下,但唯独装不下面前的少年帝王。她不会忘却那位竹林老者死状,不会忘记那染在墙上的鲜血。自己一时的善意全成了他的狼心狗肺自己的母亲为她而死,无耻的哥哥为了名利将她买到腌臜之地。
现下或许是她报仇的时机。
清平扭动着身姿,一步一步的靠近叶淳。她嘴上咬着酒杯,一点一点的倒了出来。酒水顺着叶淳的脸颊,缓缓而流,渐渐染湿了少年帝王的衣襟。他如那晚一般,揽过她的细腰,将她带入水中
“姑娘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她真的以为不会再见了,若是再见,她必定将他千刀万剐为自己死去的亲人偿命。藏于袖口的利刃被她的温热变得躁动起来,她借势倒在叶淳的胸膛,“公子好久不见!”
清平拼命的抵抗着,却还是举起了那把刀。
叶淳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杯又酌了起来。
“姑娘这是当年后悔救下我?”他的声音冷冷的,直接贯穿她的胸膛。她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像是在昭示她敢以此利刃取了他的性命。内心最温热的地方躁动着,叶淳低头深深的吻着怀中失而复得人。哪怕刀刃在喉
清平愣住,感受着唇齿中的温存,脑海中回荡着她下凡叶淳与她的种种,眼角凝出泪,是独属清平一人的泪。她不知自己到底是谁,清平?舒窈?亦或者谁也不是!
叶淳深深的吻着,却看见她脸上的泪。他想用手去抹,却始终抹不去,他没能出手,只觉得有人控制着他,但那滴泪很真切。
那年他循着来时的路,一遍一遍的唤着他的姑娘。那时他记得很多很多,趴在背上的姑娘对他说的话。时过境迁,他只记得那姑娘告诉他的那句否极泰来。
后来,他在竹林为她立了衣冠冢。只是在刻名之时,难以下手。他刻了又刻,木板废了又废。最终还是留了个无名衣冠冢,叶淳不想为这位姑娘定义什么,只想让她静静的就好。
手中紧握的刀刃慢慢松开,跌落在地。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自己下不了手。几年来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在一念之间瞬间崩塌
或许是清平不愿杀他!
或许是舒窈不忍杀他!
“妹妹!哥哥已经知道错了饶了哥哥吧!”
红衣女子缓缓的从那哭泣的男子身边走过,淡漠的血亲之间却透露着凉薄,着实令人发指。快刀就在那一刹那落下,鲜血染在她的裙摆上。她从侍卫那借来把剑,将自己视为肮脏的裙摆割舍掉。
叶淳想迎她入宫,而她的要求是让身后的罪人死,还有他只是舒窈不知道,叶淳是动了真心的,但清平知道。无数日夜的细心陪伴,多少次利剑在手,却又一次次的被她的退却钝掉。万般无来由的好,她抵受不住,她想逃离,逃离这座红墙青瓦的宫城。
或许她不该答应入宫,或许她就该死在进春宵阁的那一刹那,或许她就该死在湖底。一念之差,万般无奈。
后来,她杀不得他,自己又死不得。她就想着,荒唐一些好。以至于后来有了蔷薇,那是叶淳一株一株栽在院子里头的。他亲手搭的架子,亲手浇灌的水。她又寻了个由头,让他找来赤露浇灌。
她当然知道何为赤露,她想要他多年经营起来的英名毁在他自己的手里。舒窈曾问过他为何,只道说,没你便没我。
只是后来的舒窈是清平,没了荒唐行径,不爱红色,不爱蔷薇,甚至世间万物都不爱。
清平又跌入混沌,她疲惫的看着远处,竟有一刻心如死灰。她不愿意承认这些事实,只想寻完十二生肖神兽,在去寻她的师父。她是不是舒窈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叶淳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相由心生,魔也由心生!你心中有魔,走不出去的”空洞的声音传来,让清平再次跌入无尽深渊。
她无论怎么挣扎,都还是改变不了。她在那依旧是舒窈,遇到的依旧是叶淳,那个喜欢舒窈的少年。怎么反复,还是同样的结果。她狼狈的趴在地上,双眼腥红,低怒道,“不是舒窈!”
清平肩上的莲花印却突然泛着墨青色的光,没想到这时伤会发作。她痛苦的捂着肩,脑海中却传来那肆意慵懒的声音。
“小友!”
是碧罗!想来他是透过自己在清平身上的伤找到她的,他的声音却也透露着几分疲惫。而如今痛苦的清平没能听出来,嘴中依旧呢喃着“不是舒窈”。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小友那人如今已成去时人,又何故能成为你?她是她,你是你。亦或者说,小友不愿成为那人的影子,去接受给予那人的爱。心中能生魔,亦能成佛!”
清平呢喃着,“我是谁?”她眼神中泛起迷茫,想起的是叶淳的对她的种种,心中那块冻土仿佛瞬间融化。模糊了自己,也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