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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琰看得惊讶。
萧勰笑道:“那唱渔歌的,是你堂祖婆婆,著有《老子注》、《庄子解》,咱们经道堂,还有河西各书院现在用的道学经本,就是她的注解。”
萧琰肃然起敬,“可是师古先生?”
萧勍,字文英,号师古,是大唐有名的道学大家,人称“师古先生”,大唐科举书目之一的《道德经》,就是以她的《老子注》为官方注本。
萧琰读的《老子》《庄子》都是这位堂祖婆婆的注经,那精辟的论解,又透着自由洒脱的笔调让萧琰很是喜欢。
萧勰颔首一笑,马鞭指向山坡下,“那位牛背上读书的,是你族叔萧竘,丙辰科科举、明经科的头甲头名。”
萧琰目瞪口呆,明经科的状头在这里放羊?“……竘族叔没有去翰林苑,秘书省?”
萧勰边骑马向前,边笑道:“你竘族叔中进士后在翰林苑待了一年,之后辞了官,在江北、江南的州县游历了四年,去书院听学,也讲学,半年前才回了经道堂,在儒经堂做夫子。再沉淀两年,就可以去守仁书院做山长了。”
守仁书院是萧氏在河西建的书院,各州都有一所,授以各家经学,又以儒学为主;另有巧善书院,以器利之学为主。
萧勰下颌又一抬,朝那观穗作画的中年人道:“那是你族叔萧稷,农学夫子。”回过头来一笑,道,“田地里试犁的是你族叔祖萧濯,墨学夫子;水车旁的是你族兄萧锦,和你另一位学机关术的族兄,这几年正在鼓捣着造水力锻铁机。”
萧琰听得同样肃然起敬,“技精,近乎道。”
萧勰看着她颔首一笑,带着她策马上山。
才沿着上山的马车道骑了不到一刻钟,便听前方传来激烈的争辩声,萧琰循声望去,是在斜前方的一座亭子,几名幞头文衫青年正在辩论。
萧琰听了一阵,竟是在吵“世家应不应该限免税田”,似乎赞成的还是多数……她眨了下眼,那亭子里真的是萧氏子弟?
萧勰只一笑,道:“大约又是哪个夫子,布置课后策论题了。”
萧琰摸了下头,“咱们不是世家么?”怎么在讨论自个限自个?
萧勰道:“《周易》曰‘日中则昃,月盈则食’,这就是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世间事物便如易卦,过分了就要走向不及,物盛则衰也。世家也是如此,占得多了,老天就会收回去。汉末之乱就是教训:多少世族豪强,倒在黄巾揭竿之下?”
萧琰联系叔祖前面的话,听懂了。
便听叔祖沉邃的声音道:“你看大江大河,百年千年奔流不止。咱们世家,就要做大江大河,源远流长。水要进,也要流出去。别去做那围湖,不停的圈坝,只往进,不往出,总有一天,湖和坝都没了——不是湖水腐了养出一堆臭鱼烂虾,就是被那些没水的人给掘了。”
“是。”萧琰谨肃受教。
“经道堂也是如此,学了满肚子的东西,就要倒出去,不管育人也好,著书也好,研技也好,总要让学的东西走出去,才不会沤在肚子里,成为肥料。”萧勰说得风趣,让萧琰不由笑起来。
“叔祖说的,就是文以载道,学以致用吧?”她道。
这是文道,那武道呢?
萧勰将这个问题留给她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