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脏却早就失去,人造人想要向着感情而去,人却已经剥离掉它。
人造人主动,人被动。
最后人造人用另外一只手捂住脸,他闷闷地说,“确实……有人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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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绘画是加上细节,阿贝多的面容显得比昨天认真很多,他会时不时地抬头看你仔细观察,偶尔陷入灵感的状态还会保持一个姿势半天不动。晚上他继续握着你的手望着岩壁,人造人的体温是恒定的不高不低,他虚虚地扣住,间或清浅地呼出一口。
然后是继续绘画,继续握手。
这种平淡的生活一连过去了一周,你也从平静变得更加平和。
你已经想好了画完成的时候要说什么,阿贝多却困在了最后的步骤上。他端详地看着你,问,“拉妮小姐,按照我们的约定,等到画完成后我将不会再阻拦,我并无故意耽误你的意思,可是……”
炼金术士以往聪慧的大脑难以表述出来自己的感觉,“我总觉得这幅画还缺少一些东西,抱歉……”
他有些游离地看着它,“是什么呢,您的神采吗?”
以往你并没有打扰他的创造,油画也需要每天完成后用布盖住以保证不会被干扰。这次还是你第一次被允许看到底画了什么。
走到他身边俯身,出乎意料的是,阿贝多画了一张提瓦特的地图。蒙德雪山西南的地方是颗心脏,正鲜红地流血到四处。
“……”
这一瞬间,毫不意外地说,你的眼睛凝固住了。
血迹似乎散发出了淡淡的铁锈味,心脏的鼓动幻听似的跳跃在耳边。大陆的轮廓吱呀吱呀地升起摩擦,风在平面上呼啸,水波哗啦啦翻涌,时间的转针滴答滴答......
一种奇妙的感觉从画布流淌而出,你抿抿唇拿起画笔,在整体的上面勾起了一轮月亮。黄澄澄的月旁边马上画了太阳,两者高度一致,假如重合,会是完全一样的外轮廓。
阿贝多想了想,他在两者的后面画上了星星。星星连成了像是纹路的形状,最开始的那颗位置正好和心脏重合成一条线。
投影。
“啊……我真的,真的不希望您死。”
阿贝多放下画笔,他这次抬起脸,表情认真,“拉妮小姐,您因为什么而放弃。”
该如何解释刚刚炼金术士发现秘密时的心情呢,你笑起来,柔软地,“没有什么必要了。我其实一直只是被种东西推动着走的人。失去了它,我没有什么前进的意义。”
“或许你该知道人的劣性根,只有有懒惰的机会,它就会懒惰。只要懒惰的成本低于勤奋的必需,它就会占上风。而只要懒惰的可能存在,人就会靠近它。”你说,“现在就是,没有什么必需可以超过那种沉眠的美好……”
“拉妮小姐。”
阿贝多打断你的话,他说,“你是真的没有在意的东西吗?”
反驳话语是令人不快的存在,你却没有什么感觉。少年将画布摘下来,他用炼金术封存好,淡淡道,“这个计划还没有停下来,你并未对明蕴镇的人下达终止的指令。或许你是忘了,也或许你不在意它,可只要你现在点头,我就会帮你。”
开始或停止。
炼金术士很少会有大的情感波动,这次可能是他语气最为坚定的一次,“我承诺您,只要您现在点头,我将帮您处理好一切,包括蒙德和至冬的,也包括您的属下。”
雪山还有什么不会被阿贝多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那你就……”你张开口,阿贝多站在实验台前,他平静地注视着你,手指捏着画,仿佛时间就会定格在此刻。
“那你就……”
他无端地拥有了气势,他注视着你的眼睛,似乎是你的眼睛的倒影。
就……
……
沉默在原地,一种莫大的好笑从这片土地更深更广袤的地方传来。你低低地笑起来,捂住眼睛,“哈,哈哈哈哈哈……我……”
我竟然……
我竟然……
我竟然……
我竟然还会舍不得?
就算到了这步我竟然还舍不得放弃?
我他妈的到底是因为什么在这里?
我还想着、
我竟然还想着去做那个目的!
我!
“这个垃圾的世界……”
你低声地诅咒道,狰狞无比,“养出了垃圾的东西。我就知道……不会放过我……”
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像是被只大手牵扯住的样子,一步步走向不想看见的发展。
从来都有新的事情告诉你,总还会有更不堪的心情。
——那个该死的命运!
命运!
“阿贝多。”
你放下手,冷漠道,“不管温迪怎么和你说来帮忙照顾我,你都不该出手。这对雪山没有好处。你了解我,真正动手我绝对不会手软。”
“不叫我先生的时候还有些奇怪。”
阿贝多平静道,“就着这个姿势,可以开始帮我画肖像吗?”
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你拿起画笔在新的白色布料上落下色彩。
淡金发丝的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动不动,他似乎要定格自己到天荒地老。三个太阳升起又落下的日子里,他一直注视着你的动作,看你咬牙切齿地动笔,看你无数次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最后,他想,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做出这个选择的?
是因为接到人的那刻,无法控制的想要看她醒来的样子。
还是说,那种不想让她死去的意识?
或者,一种连他自己也陌生的情感。
仅仅是见过几面的,单单称得上朋友的人?
“母亲创造了许多生命。”
阿贝多在第四个白日之时开口,“我是其中一个。她慢慢地教授我知识,和寻找、探究、总结、获取知识的方式——求知,我也就开始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