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不到尽头,宫墙高耸,微微抬头只能看到轿子的明黄垂帘。
冬风雪冷,寒风呼啸,这日飞雪飘飘,一点寒冷刮在脸上,柳轻宁放下轿帘,继续在轿子里坐着。
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宫殿上方,宫墙红瓦气势高大到连接着天,来往宫人低头行路,不可抬头张望,一切皆要规规矩矩,不露一丝破绽。
柳轻宁压住心思,心里怦怦乱跳。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轿撵才慢悠悠停下。
柳轻宁正准备出去时,一双满是粗茧的手掀开帘子,探入一张微老的女人,她半挽着头发,面上三分肃穆恭敬,三分和蔼可亲。
她看到柳轻宁时稍稍低了腰,恭敬道:“柳昭容,随奴婢入宫去吧。”
这声昭容叫得柳轻宁愣愣的,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
她点头,并不做声。
嬷嬷当她默认,伸手去扶人:“昭容请。”
柳轻宁并未伸手搭上嬷嬷的手,自己出了轿子,距离两三步跟在其身后。
嬷嬷年纪稍大,发丝乌黑柔亮却不带银丝,两人一前一后,她一路诉说着后宫里的规矩。柳轻宁来得匆忙,还未来得及正式教这些。
柳轻宁并未吱声,只是安静听着。
两人穿过肃穆巍峨的太和殿,又过了金銮殿,最后穿过几处宫道后到了一处殿外。
殿门口两尊青石狮子高高仰着头,两个宦官守在外边四处张望。
那殿门牌匾上书三个书法大字:“合欢殿”。
嬷嬷小退半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娘娘,合欢殿已经打扫出来了,您且安心住着,陛下特许您可独住合欢殿,这可是除了贵妃以外独一份的荣宠。”
柳轻宁欠身:“多谢姑姑。”
“奴婢告退。”
等嬷嬷离去,柳轻宁入了院中,便有十几个奴婢整整齐齐跪了一地,柳轻宁挥挥手:“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
柳轻宁先扫了一眼院子。
院中有一棵桂花树长得最高,墨绿叶片上挂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在这寒冬腊月里是难得是绿景。
柳轻宁本想再看两眼,此时有个机灵的丫头上来行礼:“娘娘,您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奴婢先带您去先寝殿看看?”
此话正合心意,柳轻宁端了一路,正好可以歇息一下。
随即道:“好,那你带我去看看。”
“是。”
推开寝殿大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寝殿中火炉烧得正旺,暖意绕身,正殿中央三足雕花香炉里龙涎香绕梁盘旋,珠帘垂落。
柳轻宁回头看向那名宫女:“你且下去吧,本宫要歇息了。”
“是。”小婢女不做停留。
殿内只留了柳轻宁带来的两个陪嫁丫鬟——芷兰和佩兰。
芷兰年纪虽小,但她陪伴柳轻宁多年,算是知根知底的人。
而佩兰年纪稍大,她以前从宫里适龄出来后就入了丞相府,为人稳重可靠,知事故懂人情。
柳珲当初特地点了她们,想着宫里不宁静,总要有个信得过的才放心。
佩兰上前替柳轻宁褪去披风挂在一边,又收拾好床榻,服侍柳轻宁就寝:“娘娘,奴婢扶您去床榻上歇会儿。”
“嗯……”柳轻宁从外间踏上起身。
寝殿内熏香朦胧,香甜温和,她躺下后才只一会儿就犯了困。
佩兰和芷兰见状,相视一笑,悄悄退出殿内。
~
“娘娘,陛下,柳昭容已经入了合欢殿。”婢女桂芬低着头,汇报刚从合欢殿那边传来的消息。
寝殿内一女子半靠在一男子肩上。
女子丹凤眉眼带一点妩媚精明,朱红唇角微微勾起,面上笑意未达眼底,徐贵妃抬眸瞥向桂芬:“你下去吧。”
“是。”
桂芬全程低着头退下,哪里敢轻易看那副场面。
殿内男子右手搭在女人肩上,左手不停拨动手中佛珠,那双黑眸缓缓闭了闭眼,眼中威严显露一丝狠辣,薄唇开口便是冰冷肃杀:
“柳家,不能留了。”
徐贵妃坐直身子,鬓边步摇随着动作轻摇两下,抬手覆在皇帝肩上,为其推拿按摩。
殿内熏香缭绕升起,香甜气息令他心神放松。
皇帝嘴角挑起一点笑容,神情分外享受,他深深舒了口气,可随后想到朝中之事,心中愁苦万千,漫上心头又是眉头紧锁,不得舒展。
他忧心柳家权势过大,欲将其除之而后快。
“柳珲即将回京,柳轻宁已然入宫,该派谁去搜集柳家罪证?朝中那些都是一丘之貉,朕放心不下,贵妃,不如你替朕物色一个?”
皇帝早已布下计划,如今却寻不着一个放心可用的人。
朝中众臣各有利益牵连,只要除了柳家,其余人自当一盘散沙。
徐贵妃闻言手中动作停了片刻。
心知皇帝的意思,故意将手伸到皇帝胸前,皇帝索性从了她的意思,拉着手将人一并拢入怀中。
两人身躯交缠,徐贵妃坐于皇帝身侧,微低着头,面上一点柔魅勾起帝王愉悦。
皇帝已经年过半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还有个白承渊在虎视眈眈,他那好不容易夺来的江山,决不许旁人再从中夺走。
徐贵妃脸上再次勾起笑意,朱唇微启:“臣妾家父愿意替陛下暗中搜查柳家罪证。”
皇帝闻言,心里想了想,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徐贵妃的父亲只是禁卫军中的一个小将,官职不高,为官多年又从未忤逆作乱。
比柳家那个可放心多了。
皇帝思及此点头:“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