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他决定偷偷溜走,去神都城里打听打听,可千万别叫大皇帝给骗了。
他此刻站在神都的城门下,看着巍峨巨大的中土建筑,自己则站在这巨物的影子里,感慨万千。
他与上真公主李仙芽,相识在四年前的妙法莲华会,那时他吃路边摊儿不付钱,公主不仅为他买了单,还领着他游历神都城。
她与他交谈甚欢,连自己不想嫁人的心愿都和盘托出,一阐提那时就暗自打定了主意,要将公主接到自己的国家来,在那里,别说不结婚了,想当女海盗都可以——毕竟自己的继母,从前也是叱咤南上国海的海盗皇帝。
可惜公主不同意。
今年更离谱,他一上岸就被告知,公主成婚了!
他不信,想在地上打八十个滚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想想他如今也十八岁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不干人事,还是讲道理的好。
所以他一定要亲自确认,公主出降这件事的真假。
这世上有比他还要俊美无俦的男儿吗?公主为什么会违背从前对他的承诺,跑去嫁人呢?
太突然了,一阐提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坐着上国皇帝赠送的华丽马车进神都,看到的听见的,一定都是上国大皇帝安排好的,只有偷偷地来,偷偷地打听,才能接近真相。
他就在城门边上等破晓,打了一个盹儿之后,天边泛起了青白色,鼓楼的钟声由远及近、一圈一圈地荡过来,巨大的城门慢慢开启。
一阐提第一个冲进了神都城,冲向了四年前吃的早点铺子,在吃了一碗炒鳝面、两屉肉丝糕,一份儿炒肺之后,他的荷包被偷了。
一阐提尴尬地坐在桌前,摸着掏不出一文钱的裤兜子,忧心忡忡。
“店家,外国人有没有价格上的优惠——比如说不用付钱这一种。”他小心翼翼地同店家商量着。
肆铺老板忙的一头汗,在烟雾缭绕里看了他一眼,把一把砍柴的斧子砸进了案板。
“外国人?看起来倒是又黑又硬朗。你要是能扛得住老子三斧子,就给你白吃白喝。”
一阐提苦笑,“我虽然看起来很硬汉,可被刀砍还是会死的很惨。”
他从怀里掏出了葫芦丝,小心翼翼地询问店家,“可否让我在你这儿练个摊儿,吹几首异域风情的歌儿,把饭钱赚回来?”
店家无可奈何的同意了,一炷香之后,他在难听至极的葫芦丝曲中,想拿砍柴刀与这人同归于尽。
一阐提吹了两首曲子,一分钱没赚到。
他期期艾艾地走到店家身边,企图用自己的一枚彩色宝石,同店家做个交易。
肆铺老板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只叫他滚一边儿去。
一阐提就在饭桌那里坐着,打发短短风去他亲戚家借钱,横竖无事,索性同老板攀谈起来。
“……我在海外,就听过上真公主的名字,敢问一句,她可是成婚了?”
肆铺老板就叫他滚,“去去去,没工夫同你闲聊。”
好在有个留着络腮胡子的食客接了话,高声同他说道,“是听闻公主成婚了!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一日嘉豫门下的斋菜馆?公主叫人给劫持了,是驸马把她救下来的。”
说起这件事,许多人都来了兴致,有人就说道,“是啊,光天化日之下,除了驸马,谁敢抱公主娘娘?”
“小老儿记得,驸马身量极高,出手也很快,一抱一说话的功夫,就把贼寇给斩杀了。”
“那人原来是驸马啊?怪道生的那般俊秀挺拔,同公主站在一处,神仙眷侣似的。”
一阐提的小黑脸上就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他悲怆地站起身,挨个去问食客们。
“公主果真成婚了?驸马叫个什么名儿,是做什么的?”
早点摊一阵安静,好像人人都说不上来那人是谁,倒是那个络腮胡子稀里哗啦地吃完一个炊饼,抹了嘴站起身告诉了他。
“好像是百骑司的首领,叫做沈穆来着。”
一阐提扶着额头一阵眩晕,食客们也是一片哗然,却又不敢高声再谈,只有低低的议论声悄悄传递。
“啧啧啧,果真叫我猜对了!那人敢那样抱着公主咬耳朵,不是驸马又能是谁?”
“竟是那个地府来的判官鬼将?公主如何会屈就与他?”
“虽说此人声名狼藉,可长得的委实好看,兴许公主是瞧上了他的皮囊。”
“公主绝不可能如此浅薄,说不得此人有不为人知的好。”
“此人是功勋之后,还是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名声狼藉又如何?”
一阐提在这些议论声里面色发青发灰、目色呆滞,百姓们被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消息震惊着,谁也没注意那络腮胡子付了食资,悄然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