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宅院,陈霜凌从那东西少到可有可无的包袱中扒拉出一杆坠着环形羊脂玉的烟袋,拈入名贵烟草,再使火镰耐心烫一圈。
她看向窗外,浅吸一口,又缓缓吐出,享受呛人的香气刺激大脑和肺。
升腾的烟雾将她大半张脸朦胧得神秘起来,日光灼灼,她却像幽暗城中的鬼魅魍魉,这一寸媚态从眼神情态,亦或是一举一动如星星之火一般在空气中弥漫开。
幸亏她提前让云舒找府里老人学规矩去了,目前身边就红绫一人,不然现在还没机会抽。
陈霜凌没什么大烟瘾,只是一想到往后天天得看一群女人打嘴仗,心里就闷得慌。
果然还是年少,沉不住气了。
陈霜凌将烟斗在桌角磕了磕,顺带点了盏檀香。檀香盈盈绕绕完全与剩余的烟融合在一起,待烟味消散后,吩咐道:“红绫,把云舒唤过来吧。”
“是。”
待云舒进来看见陈霜凌已是端端正正坐在桌案前读《女训》。见她来了,招呼她上前。
来的一路上陈霜凌对云舒多有照顾,而云舒从前除了父亲便从未体会过什么叫温情,如今遇上这样柔婉的主子,她实在觉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
“云舒,我从前带了些好茶叶,你帮我给沈公子送过去,就说,往后望他多多照顾,先麻烦你了。”陈霜凌将书旁的陶瓷罐往前推了推。
“不麻烦不麻烦,嘿嘿,小姐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嫌您麻烦呢!”云舒摆摆手。她笑起来的时候,一汪圆眼会眯起来,很可爱,像院子里那只小猫。
“我对你很好?”陈霜凌挑了挑眉。
“是啊,奴婢从未见过小姐这样好的人,今天的事奴婢也听说了,小姐往后可要当心呐,您莫要被一些心思不纯的人给骗了。”云舒极认真地点点头,嘱咐道。
陈霜凌听后忽然笑起来,眼角都沁出泪来。
云舒有些疑惑,自家小姐莫不是被今天喝茶喝坏了脑子?
笑够了,陈霜凌拭着泪摆摆手:
“去罢,去罢,记得多说些漂亮话。”
末了还嘱咐一句,今日多跟府里人打打交道,学学女工,晚些回来也无妨。
看见门扉被云舒掩住后,陈霜凌忽然回头对一旁垂首不语的红绫兴奋道:
“你说,姑娘家家的是不是都很喜欢沈择清那样的男人?”
“不知。”红绫淡淡回道。
陈霜凌妩媚笑着,指尖摩挲着红绫的腰封:“你可真无趣。”
陈霜凌悠悠躺在摇椅上,懒洋洋问道:“红绫,快入冬了,对么?”
*
檀香袅袅而升,古朴的烟缭绕着屋中梁柱,与热茶升腾的热流融合在一处缠绵,陈霜凌不紧不慢地捻着茶盖轻轻刮掉浮在表面的茶叶。
“陈小姐,沈公子染了风寒。”云舒在一旁关切地禀告,随后又小心翼翼补充到:“听说之前便喝了药,却不知怎的,愈发严重起来。”
陈霜凌放下茶盏,装作面露担忧道:“近日正是换季之时,你们也要注意保暖,切莫……”
“嘭——”
话音未落,院子里倏地传来巨响,猫儿受了惊,身子如绷紧的弓,根根毛发竖立起来钻入陈霜凌怀里。
而陈霜凌同样一颤,云舒还以为她被外头声音吓到了,连忙顺了顺她的脊背。
冷不丁又一阵敲门声传开,外头人喊着:“陈姑娘!”
陈霜凌阖了阖眼,抱着猫让云舒给开了门。
外头一大汪人涌入,将她团团围起来。人群中缓步走出一位娉婷女子,陈霜凌懒懒一翻眼皮。
段绪年。
陈霜凌搂着猫,笑了笑,直面杠上:“段姐姐还留在沈府里呢?”
不及段绪年开口,管家快步走向陈霜凌跟前,语气和善:“段姑娘在府里丢了东西,所以特意来问问。”
“问什么?”段绪年昂了昂首,“在你们这落了物什,搜间屋子,还需要跟你们多费口舌么?”
当然不需要。
所以陈霜凌侧身避开,默许了。
很快,一群男人闯进陈霜凌一个未出阁女子的闺房中,将屋子翻得乱七八糟。
云舒有些懵,看向陈霜凌,而对方只是低着头撸了撸怀里猫儿的头,她看不到屋里发生什么,但能听见里头桌椅瓷碗碰的叮当响。
段绪年站在陈霜凌身侧,低声冷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管什么阿猫阿狗,祸到临头还不自知?”
陈霜凌没接茬。
段绪年心生不悦,但陈霜凌不说话对她而言才是正常的,自那人走后,□□陈霜凌就变成一件易事,她连呼痛都不会,极没意思,可偏偏她现在到沈家,再想找她的事还需费些脑子。
“段小姐,并未发现您的禁步。”侍卫匆匆跑出来。
云舒长舒一口气,而红绫和陈霜凌照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段绪年蹙眉:“怎会?”
她明明安排好人在陈霜凌走的那时候把禁步放进枕头下,现在怎可能找不到?
“不过……”侍卫脸色有些为难。
“不过什么?”段绪年见事情有转机,急切道。
“在屋子里发现一只……一只蛊人。”
!!!
天地良心,段绪年仅仅是想栽赃她偷了个首饰,蛊人是大忌,段绪年饶是再怎么厌恶陈霜凌,也压根没有放这种毒物的胆。
她霎时僵硬地转向陈霜凌。
陈霜凌挑了下右眉,然后开始揉狸奴的肚子。
段绪年:……
段绪年身边一个有眼力见的侍女看见这一幕,见机行事立马想乘乱跑出院子找人,说时迟那时快,她才刚迈开腿,红绫拔下盘着头发的银簪伸手一抡。
簪子顺着她的力道飞出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噗!”短促而有力的一声,直直插入那人脊背,素色簪子染了鲜血,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股腥味。
有些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婢女,吓得啜泣起来。
段绪年一惊,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