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凌潇洒一笑:“无妨,有了糖水也不见得能睡好。”
他好像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公子,姑娘。”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侍从的声音模模糊糊,格外有距离感,“外头有人要奴转交给姑娘一件物什。”
陈霜凌默了默,起身要去开门,手快要触碰到门闩的一瞬间,又走回去,把白愈按在软榻上,掀起被子将人裹了个结实,剩他一双眼眨巴眨巴看着自己。
然后很满足似的“嗯”了一声,才又去开门。
拿到的便是一个木质锦盒,镂空花雕,镶了珠宝和黄金,昂贵又奢靡。
她喜欢首饰,自然也喜欢这些价格不菲的用料,兴致勃勃掂回去搭眼一瞧,又“啪”一声合上,趁着侍从小哥还没走远,直直把人叫回来,嘱咐道:“马上把这东西给我还回去,还不到就扔了。”
对方在伞下迟疑:“姑娘,现在这时辰,这天气,大概是……”
陈霜凌回头望了望白愈,转头咬牙道:“那就明早。”
事毕,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笑语晏晏把门关好,冲白愈弯下腰,柔声问:“先生,近日我睡软榻,可好?”
白愈扯了扯团在身上的被子:“软榻睡不好的,你不习惯。”
“我疼先生,我睡软榻。”她还是哄着,讨好似的。
白愈还是没同意这个提议,陈霜凌也不再多拉扯,连人带被直接打横抱起,贴心安放在床上,自己干脆还披着那件素色外袍在软榻上凑合。
白愈不知道陈霜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只瞧见锦盒里是一支破了的海棠发钗,想来是什么要紧人的旧物,毕竟陈霜凌随心所欲惯了,什么都不太上心。
实际上躺着的陈霜凌也睡不着,只担心白愈看到那支发钗。段绪年的东西这时候来,只会影响到她好不容易和先生营造出的氛围。
而另一间房的锦秋和红绫照样无法入眠。她们一个站着,一个还老老实实跪着。
“那什么,姑娘今夜还回来吗?”锦秋壮着胆子问。
“大概不会。”红绫跪得笔直,声音也平稳。
“要不你别跪了?休息一下,她不会知道的。”锦秋小声道。
“不行。”
……好干巴巴的人啊,锦秋腹诽。
然后她干脆往地上一坐,靠着桌腿闭眼睡觉,反正是夏日,天气炎热,不盖毯子也没什么的。
红绫见此,也不斥她没规矩,继续跪下去。
直到天明才起来。
在她眼里,罚跪就是要罚到第二天的天边露出鱼肚白,以往在叶岑潇那儿犯了错便是这样。
以至于白愈和陈霜凌一前一后从房里出来,呼吸雨后潮湿又闷热的空气恰好撞见神清气爽的锦秋和一瘸一拐的红绫时,白愈整个人都宕机一小会儿。
“红绫姑娘这是……?”他问。
锦秋刚想开口,又见陈霜凌在后头懒懒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往她那儿瞥一眼,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儿:“她,呃,她昨夜去练剑了。”
白愈轻轻笑道:“昨夜大雨,锦秋姑娘又是如何得知她练剑的?”
锦秋想发挥她曾经机灵善辩的特长,却发现自己在这里放松太久,脑子已经开始打结了,只能扯开一个俏皮的笑容:“她背着我练的,她说在大雨中背人练剑,比较……比较帅。”
“这样啊,那二位今日好好休息。”白愈似乎理解了。
陈霜凌险些笑出来,但白愈忽然回头,她又恢复事不关己的模样。
锦秋看陈霜凌状态比昨夜好很多,也放下心。看来红绫不用被塞棋子了。
陈霜凌道:“我们去找叶二姑娘,你俩别跟着了,省的红绫跟叶岑潇告我状。”
红绫实诚道:“您也知道,就算不见面,我也能与主子通信。”
“等你去告状,我早跑了。”
*
华美宽敞的屋内一片狼藉。
侍婢们乌泱泱跪了一地,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喘,仿佛进了冷窖,稍稍松懈就会让寒气在身体里兜了个透似的。
“你,抬头。”段绪年鞋尖点了点面前一位下人的头。下人应声,露出面容,赫然是先前邀请陈霜凌游船的侍女。
此时她的唇上抹了嫣红的口脂,眼尾勾了条线,显出几分刻薄。面颊也被刷得皙白,不适合的妆容覆在秀丽的小脸上,格外滑稽。
“真丑。”段绪年讽刺地笑。
方才段绪年心血来潮,对身旁侍女招招手,拿了件大红外衫叫她披上,还要求她按照画像中妖冶的女子描摹自己。
侍女原先只当自家姑娘兴起玩闹,施完粉黛后段绪年忽然扫去妆匣里的瓶瓶罐罐,还砸了一面铜镜。脂粉香膏洒落一地,乳白的液体和粉末混在一起,黏答答地散发出异香。
她忙不迭磕头认错,渐渐回想起画中女子是陈家的姑娘。
上首的段绪年骂完过后,忽然又有些沮丧:“那疯女人怎么想的,大街上的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那!”
接着狠狠抽了侍女一耳光。
最近和陈霜凌走得有些近,似乎段绪年也不太正常了,磨人的法子越来越多。
有时候段绪年的奴婢都怀疑陈霜凌给她姑娘下了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