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陈霜凌觉得她爹也真是够可以,夫人是沈家人,好友是白家人,自己还声名鹊起,要不是当年叶家主在边塞,陈叙都能把一圈都结识完,到时候被皇帝一锅端。
“如果你查下去……”叶岑潇的话语打断陈霜凌吐槽已故生父的思路。
“我会替你,为当年的事翻案。”
陈霜凌抬起眸,似乎想勾起一抹笑,但又觉得没力气,只定定看叶岑潇:“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你当然可以不同意,但他……”叶岑潇扬了扬下巴,雨笠遮住她的眉眼,却勾勒起锋利的下颌。
陈霜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头正是白愈的卧房,此刻静静矗立在雨中。
“但他不会错失这次机会。更何况,翻案过后,你就是丞相府的遗珠,再也不用跟着我,替我受尽他人眼色、打点我的人际关系。”
陈霜凌状似勉强:“好吧好吧。但你哪儿来那么大权力玩这个?更何况,你查浔阳到底要做什么?”
叶岑潇转头,望向远方:“找人。”
浔阳灾荒找人可以理解,不过提出翻案这个条件,八成是想造反。
叶岑潇正欲离开,忽然又生生停下,望着陈霜凌伞下笑意如旧的脸,斟酌开口:“你待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分明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你不该这样的,还是说,因为喜欢?”
陈霜凌听完,反而捂嘴笑起来,摇摇头:“你不是最厌这些情啊爱啊的八卦吗?嗯,确实喜欢。”她扯出一个笑,“但也仅仅是喜欢而已。”
目送叶岑潇离开,陈霜凌心中的烦躁更甚,大步往回走,绣花鞋踏进水坑中,水花四溅。
刚打算回房,却瞥见白愈已不知何时醒了,纸窗泛起昏黄暖光,而他本人随意披了件外衣,阖上眸静静靠着门框。
见夜雨无情,已经濡湿白愈衣角,陈霜凌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重新扬起笑容,执伞走去。
她为人警惕,走路一向很轻,因而直到她轻唤白愈,白愈才怔怔反应过来。
不等白愈问她怎么浑身湿透,陈霜凌率先嘟囔:“先生啊,你看雨好大,阿霜撑伞都惨兮兮的,叫我进去喝口热茶,行吗?”
白愈点点头,侧身放她进屋,待关门时,陈霜凌已然点上炉子,又灌好一只汤媪,再一回头,她便将汤媪塞进白愈怀里。
“虽然是夏季,但落了雨不免还是湿冷些,先生暖着,隔天便不难受。”
陈霜凌随手扯了件素色外袍,在白愈面前小幅度晃了晃。白愈点点头,陈霜凌便搭在身上,拉着白愈坐下。
她十指穿插,望着先生还沾着水珠的睫羽,一五一十道:“先生,我方才会见叶岑潇,她要查案找人,代价是争取为我们父母那辈求个公道。”
她明白有些话要坦诚说,才不至于让旁人起疑。
白愈缓声问:“你同意了?”
“我同意了。”雨拍在房顶上、拍在窗户纸上、拍在门上,搅乱陈霜凌的心绪。她深呼吸一次,又接着说,“对于失去关于你我,和父母之间的记忆这件事,我很愧疚,所以想要做一些我们能共同努力的事,哪怕几率很小,我也想……”
“轰——”
雷声打断她的话。
这次的声响大得骇人,陈霜凌心脏猛然一抽,呼吸乱了章法,轻轻弯下腰蜷缩着。
她听不清雨声,看不到周遭的陈设,只觉那颗心脏咚咚跳得太过剧烈,以至于头晕目眩。
好想……好想捏碎它。
倏然。
鼻息间充斥了一阵淡淡的梅花香,像破败灰暗的古街巷中乍然拥来的一阵清风。
陈霜凌有些急切地拥住夏夜里短暂的春明。缓过一阵,抬眼间便见白愈关切的面容。
“真是失态啊。”陈霜凌苦笑。
“无妨,你前些日子也是极为活泼明朗的,与我很亲近。”白愈象征性地抚了抚陈霜凌的头发,安慰道。
见陈霜凌好些了,他又马上松开,转而在炉上煮了茶。
“你怎么想的?”
“什么?”白愈眼看着茶叶浸在水中,温声道。
“和叶二姑娘聊的这件事。”
白愈抬头微微笑:“你喜欢便好。”过了一小会儿,差不多茶泡开,便向陈霜凌递过去,“当心烫。”
陈霜凌谦谦接过,听着炉中“咕咚咕咚”和被隔绝一层的雨声,莫名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等冬天围炉煮茶更舒心呢,最好先生与我再对弈两局,或者弹琴也行。到时候再养只小猫,我最喜欢小猫了。”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白愈笑着,一一应下。
陈霜凌时刻观察着对方的神色,见此,心底也知道叶岑潇八成是诓她的,毕竟先生看上去对父母那代的事并不关心。
“不如我今日宿在这吧?”陈霜凌双掌交叠,歪头靠着手背上。
白愈险些泼了茶,忙道:“这于理不合。”
陈霜凌噙着笑,伸出手替他扶稳茶杯,慢悠悠开口:“可是我害怕啊。”
“……”
见他不答,陈霜凌又靠近些,状似真诚:“没有先生的话,阿霜就要死掉了,求您了,可怜可怜我,收留我一晚……”
白愈打算叫红绫和锦秋去陪她,又见她缩在红袖中的手还在不自觉发颤,生生压下这句话,默默向衣橱中抱了个薄被。
“你先歇息吧。”他轻轻在远处软榻上铺开被子,掸了掸。也许是许久没有用过柜子里多余的物品,飘起的浮尘呛得他又咳嗽起来。
下意识侧头看陈霜凌的神色,解释:“我……我前不久才回京。”
所以这柜子才没有打扫过。
“先生从前在哪?”陈霜凌没上榻,还是坐在椅上,捧着那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江南。”他说,“在江南。”
陈霜凌没再问些什么,欲等用过茶再睡。
白愈见她还没要睡,于是也站着,抿抿唇,问“喝完茶怕是要睡不好,我替你煮碗糖水?”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