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一天了,很累,先生,我们睡吧。”陈霜凌很会插科打诨。
“不许。”白愈似乎对她的做法真感觉不快,却半天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对策,只好生硬道:“起来抄书。”
陈霜凌被他可爱到了,缩进被子里偷笑。
白愈又不能扯姑娘家的被角,只能站在床边看她还愿不愿意听他的话。
陈霜凌见此,偷偷摸摸把头露出来:“我还未沐浴,不如我们一起?”
不等他回答,直接伸出手臂搂住白愈脖颈,向自己怀里一拽,顺势把被子盖好,自己的头也埋进去。
“嘘,有人在放迷药。”
白愈顿然抬头。
陈霜凌与他贴得极近,正娇娇妖妖地盼着他。泛起秋波的双瞳如被上好的墨浸润过一般,神秘蛊惑。
见他看过来,还好死不死地向他轻吐兰息。
有刀刃划开纸窗的轻小声音。
然后是脚步声。
一个、两个……
陈霜凌瞬间飞身跃起,折扇滑开,其中尖刺瞬间在一个人喉咙割出血痕。
正欲转身解决另一个,忽有凌厉破空声刺来,陈霜凌会意,顺势步锋一转,姿势诡异地仰下腰,与此同时,滚烫鲜血喷溅在她身上。她慢条斯理起身抹开,最先入眼的,是明晃晃的刀锋。
他被捅了个对穿。
陈霜凌挑了挑眉,往榻上瞥。
白愈清冷冷盘腿坐着。
“这刀哪来的?”她拔出短刃,连带起异物在□□中的摩擦音,掷在地面,发出“当啷”一声响。
“风吹的。”对方声线温柔。
叶岑潇闻打斗声而来,目光定格在陈霜凌的红扇上。
“扇子里藏利器,你心眼子不少。”
又见地上的物什,道:“这短刀和你从前袖中的那支一模一样。”
陈霜凌:“这就是我的。”
叶岑潇:“你分明没有将它带过来,而且你的结了红色流苏。”
陈霜凌:“我说了,这是我的。”
叶岑潇:“我不信。”
叶岑潇目光移到白愈身上,后者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关节抵着下巴,清风明月地笑看她俩闹。
“好了。”陈霜凌不着痕迹挡在白愈前面,“尸体清理一下,还有这个窗户。”
“窗户破得还挺整齐。”叶岑潇顺手扛了一具在肩上,陈霜凌也拉起另一具的脚踝。
“他们原先也打算将迷粉吹进来,等我们没动静,再轻手轻脚从窗户跃至床前行刺。”
“结果?”
“结果我们正裹在被子里做些有趣的事,没中药。”
“……”
和陈霜凌待在一起,果然就是容易无语。
陈霜凌沿着楼梯走,尸体拖在后面,蜿蜿蜒蜒一路的血。
夜已深,楼下没有客人,灯也只留下一盏,女掌柜坐在堂里,困得头一点一点的,耳畔似乎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她醒了醒神,打算看看是不是哪里漏水了。
刚睁眼,便是陈霜凌近在咫尺的脸,她愣了愣,又见陈霜凌朱唇轻启,悠悠然:“掌柜的,借你厨房一用。”
女掌柜看了看陈霜凌,又顺着鲜血淋漓的手看了看尸体,瞳孔骤缩,想喊出声,又被身后叶岑潇牢牢捂住嘴。
叶岑潇肩上的那具尸体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滑落到女掌柜身上,黏腻的触感袭来,女掌柜两眼一翻,直直吓晕过去。
“走。”叶岑潇捞起尸体,颠了颠。
*
天亮了。
客栈依旧干干净净,焚香幽幽,好似昨夜只是一场梦。
但身上衣服是新的,裁了上好的料子,女掌柜坐在厅堂的长椅上,还有些恍然。
门前灿烂如鎏金,一大窝流浪猫团在太阳底下,睡得香甜。
“娘。”
儿子凑过来,睁着葡萄似的黑亮眼睛,嗫喏道:“昨夜我听见娘宰肉了。”
“什么?”掌柜脑子嗡嗡响,没注意儿子说的话,只问,“楼上那三位年轻的客人呢?”
“后半夜我起来,看见好多好多的肉,尝了一小块,熟了,没放料。”他想了想,又道,“吃过一口我就回去睡觉了,客人大概是走了吧,猫狗叫得很厉害。”孩子年纪小,说话往往上句不接下句,但女掌柜还是通过这些词句,明白了什么。
女掌柜霎时起身,哆哆嗦嗦往厨房里看。
锅碗瓢盆,灶台,菜刀,整齐地码着,台上没有肉,一切照旧,只有一把斧头突兀立在墙角。
斧头原先应该在柴房里的。
她壮着胆子上前,掂起斧子准备扔回柴房,却发觉斧头上沾了小小的血字
——报官,你将一无所有。
字迹娟秀文雅,可惜就是这样好的字,却令人遍体生寒。她慌忙扯下洗碗布,浸在水缸里,把血字搓掉,用力得像是要把斧头也碾成碎末。
她不能报官。报官意味着查封,届时,她怎么养活自己和孩子?
眼下无人发现,尸体也不知去向,不如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了。
阳光温暖,照耀在堂前,门口的流浪猫陆陆续续醒来,餍足舔了舔毛发,柔软的肚子圆滚滚的。
又是一个好晴天。
*
“先生。”陈霜凌操劳一夜,半趴在马车里,还要娇滴滴跟白愈撒娇。
其实她原打算窝在白愈怀里的,奈何对方不愿意。
“先生,你说会不会我们已经死了,现在的生活就是一本回忆录。”
“是要探讨生死哲理么?”白愈离她有些远,微微倾下身子,眉眼弯弯,“依照个人见解,可能性不大。假使我们真的已经故去,但在所谓‘回忆录’中,未来发生的一切皆是未知,若思若念也是当下不可预测的,这样就足够了。”
陈霜凌歪歪脑袋:“这样一来,我们在正义的史书里,又会是怎样的角色?”
“是什么样的角色并不重要,正义和不正义之间,也是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