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了村,这里风光分明极好,不太热闹,准确来说,是太静了,家家门户紧闭,类似于荒芜版的《桃花源记》。
只有狗看见生人来了,叫唤上两句,又焉耷耷地垂下脑袋。
陈霜凌走到最近的一扇门前,礼貌地敲了敲,随后静静等着。
不多久,门微微敞了一条缝,一只眼睛怼在缝里,轻轻眯起,上下打量三人。
见他们没有恶意,才豁开大门,警惕地问:“什么事?”
陈霜凌弯着眉眼,稍稍曲下颈:“请问这里是刘家村吧?”
“是。”那人答道,“找谁?”
“我们是流浪四方的游人,途径此地,不知可否借宿几天?旁边这位是我的爱人。”她轻缓地介绍,又指了指叶岑潇,“至于这位,是我痴傻的姐姐。”
叶岑潇:“……”她果然会这么说。
陈霜凌双手合十,不经意滑下道珠,“虽然她不聪明,但很能打。”
门中人眼前一亮,踏出房门招呼:“来人了!来人了!大家都把门敞开迎客!”
“什么什么?”“有年轻人?”“是女的吗?”“年轻小姑娘?”“今天的猪肉怎么臭了?”“有客人了?是远方来的客人?”“漂亮姐姐诶!”
这一吆喝,唤醒了整个村庄的活力,原先寂静的环境乍然热闹起来,几岁的孩童,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妇女和男人,大家全都涌出来,把陈霜凌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好像这三位是能带来金银的什么神仙一样。
陈霜凌从容地站在其中,应对自如。
晚间,村民们又从自家拿了米酒与吃食,搬了张圆桌在溪边设宴。
叶岑潇对平民的热情有些不自在,整场都格外紧张,村民们喝得小醉后讲自己年轻时的光辉事迹,陈霜凌一边笑着听,时不时附和两句,一边偷偷拍了拍叶岑潇攥在一起的手,以示安抚。
“三位尝尝我们这的廖糟,味道好。”自称是刘大汉的男人掂了掂大木勺,从一旁缸里舀起廖糟,晶莹莹的酒水和糯米在月华的映照下滑出一线柔润的光。
陈霜凌捧场:“大哥真有劲儿。”
刘大汉递过酒来,陈霜凌笑着摆手拒绝:“小姑娘家的,不好喝酒。”
他又递给白愈,陈霜凌也拦下:“他身子不大好,喝不了。”
刘大汉手一转,又向叶岑潇送去。
这次叶岑潇双手接过。
陈霜凌对她小声道:“叶岑潇,苏州也有廖糟,不过极为甜美,你大抵喝不惯。”
“是吗?”她说着,就要端起碗尝尝这地方的廖糟是什么味儿,忽然感觉手腕被什么东西压了压,偏头一看,正是陈霜凌冰凉凉的道珠。
道珠上是她白腻的腕子。
她不明白,却放下碗,饭也不再吃几口。
席间,陈霜凌便以白愈为借口,先行离开,村民为他们特意安排了屋子。
白愈陪陈霜凌在床沿坐下,轻声道:“不将叶二姑娘也唤回来么?”
“不必。”陈霜凌懒洋洋往床上一躺,闭眼说,“她中点药无碍的,又不会死,更何况我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药。”
白愈愣了愣神,笑着叹息:“阿霜又这样,草草定个大概便做下决断。”
陈霜凌闻言,翻了个身坐起来,小猫一样歪歪头:“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异动,与此同时还有差点把门拆了的叶岑潇。
“陈霜凌,你怎么能……”还没说完,她就注意到旁边安静坐着的白愈,“你俩又在一个榻上?你们上次也同床了?”
“哦不,没有。”陈霜凌看着叶岑潇急得起汗的额头,“他睡的榻,我睡长椅。话说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叶岑潇丝毫没意识到陈霜凌已经转移了话题,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了一般:“白日那队人马回来了。”
陈霜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便要起身请老妇进来一叙,跨过门槛前还看向叶岑潇的眼睛,四目相对,陈霜凌眼里似乎瞬过一韧暗芒。
“你突然变得很奇怪啊。”
京城里的叶岑潇对外孤傲冷淡,京城外她倒是热心了,是因为他们在去浔阳的路上吗?人在追寻心中渴求的时候确实会激动一点,不过能在细节处改变一个人性格的,那大概是平生所愿的事了,到底又是多重要的事?和当年四大名门有关系吗?还是她自己有什么不便告人的秘密?
陈霜凌揉了揉额角。
想这么多做什么,烦啊,烦烦烦烦。
怪不得别人总说她脑子有病,有时候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出了门后,陈霜凌一眼望见那位老妇,立马换上一幅纯良的笑靥,挥了挥手。
彼时村里几人又在用方言低声说话,没人见她已经出来,陈霜凌上前两步,喊:“孃孃。”
这称呼是南方那代的方言,村里听不懂,纷纷抬起头,老妇也注意到她,向她点点头,就要过来。
陈霜凌主动上前搀扶,转身之时瞥见有几人偷偷松懈一口气,她勾了勾唇,不作声。
人紧绷后放松的那一刻的肢体语言太容易被看出来了。
他们又进了屋,陈霜凌将门合紧,坐在白愈旁边,等待老妇说女儿的事。
她女儿叫小桃,原先是那样伶俐可爱的孩子,却被后山上一个疯了的女人抓走,活活打死,村子里的人平时大门不出就是怕疯女人再下山抓人。
陈霜凌酌了杯茶,掀起眼皮,轻轻道:“这样啊,您女儿故去了,我们回来,大家还有心思办宴席呢?”
语毕,停下手里动作,挑着眼盯住老妇。
一时间室内阒寂无声,落针可闻。
老妇眼眶又红了,看看白愈,又将视线转向陈霜凌,刚要开口,被陈霜凌截住。
“啊,我明白了,诸位忍着内心伤痛也要为我们三人庆宴,还真是看重我们。”
村里的茶比不了京城,却别有一番风味。
“是……是。”
“好了,孃孃,我们决定帮这个忙,明天一早,便叫人,领我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