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焉说“地府之门,因她从生门而来,闭合了。”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我并不清楚。
但我知晓,总归是善意。
他还说,封印就此松动,重拾言语,指日可待。
我在极度虚弱中,振奋不已的期盼着。
盼望终有一天,能够重拾嗓音。
不久,胥家村“被匪寇一炬成灰”的事件上了报。
文章的字里行间,充满了隐喻。
看得出,作者本意是想表达胥家村遭遇了不明邪祟。
但这种描述难登大雅之堂,只好用了匪寇代替。
我不知道那一日到底造成了多少死伤,也没有胸怀怜悯恶人遭殃。
我只是不想让孩子背业债,也担心秦焉今世飞升无望……
秦焉却好像无所谓一样,整日把时月抱在怀里,好似得了个天大的宝贝。
时月也格外亲他,总是不哭不闹,好个父慈女孝。
我有时候会吃醋,觉得被那小奶娃冷落……
但再是吃醋我也没精力照顾。
此前被饥饿折磨那么些日子,我的身子虚得不行。
厨娘和娘姨都被召回来服侍。
小丫头尚在养伤,能平安我便心安了。
月子坐了过半,我的身子渐渐恢复。
大风大浪刚过,我也不便追问秦焉,陵州一行结局如何?
薛梵东伏法没有?
官家有什么说法?
九月初七,白露。
馀事勿取。
这一日,秦焉主动提及:
“你知道么,薛梵东已押解江州,罪行已定,里通外敌,监守自盗,劫红越货,判了死罪。你爹爹果然冤屈,是这儿徒搞的鬼,胥门找回声誉指日可待。”
我惊了一记,顾不上置问两人对决的细节,慌忙手语诘问:
「官家有什么证据?」
秦焉脸色有些冷淡,说:
“薛梵东亲口落的口供便是证据。”
我神色缥缈,追问:
「难道他就没可能为了给我爹爹正名,背下这滔天罪责?」
秦焉定定的看了我一眼,仿若在看一个疯子:
“死罪啊!为了给你爹爹正名,他甘愿赴死吗?”
我未及多想,手语已出炉:
「我不也为了给你正名,不怕天谴么?」
秦焉眸子里有惊诧,继而浮点星光,抱了我的臂膀,问道:
“你……你是不是全都想起来了?”
我怔怔摇头,手语示意道:
「我……我只是做了一个梦罢了。」
秦焉依旧满面欣然,轻声感叹:
“也罢……现实残酷,梦里梦外虚虚实实,雾里看花岂不挺好……”
我看他情绪松弛下来,便再度切入之前的话题:
「如今你与官家交好,但凡你能使得上力,便把案子彻查到底,别让薛梵东如爹爹一般冤死在狱里!」
哪知道,秦焉面色渐渐下沉,目露考量端详我。
我知道他在端详什么、忌讳什么。
往日我不愿解析,此刻只得将他点醒。
「定安,你到底在忌讳什么呢?我身心俱在你名下,娘家就剩这么个亲人了,你能帮则帮吧。或许,帮人就是帮己。江湖险恶,真能搭跳的兄弟也没几个罢。」
胥邵两门除了上岸的生意,都是从码头行会起家的。
为交好的行会兄弟搭跳,彼此守望,身在此中的秦焉,焉能不懂。
但秦焉在乎的,不是这一茬。
他缓缓地两臂一收,我便贴近了他的胸怀。
他用下巴摩挲我的头顶,两臂缠得紧紧的。
枕着他魁伟的胸膛,透过他的胸腔我听到瓮声瓮气的男声,像带着磁场一般,浑厚有力:
“你用了新手势,是平译的‘定-安’,那是我的字。你故意措辞亲昵,是想让我放下警惕?”
他口气虽温和,话意却严厉,我被他惊着了,点头又摇头。
我只是称了他的字而已啊,他觉得我用了心计?
他缠绕着我的臂膀在用力,语气有些低迷:
“你说你身心俱在我这里?当真?”
我感觉快要嵌进他身体里,不明所以,只好点头。
“人在,心也在?不是为了权宜之计,也不是报答我救你?”
我愣了一愣,审视内心,点头。
“薛梵东……你真的只当他是亲人?”
这一点毫无疑问了。
我鼻腔酸涩,凿凿点头。
良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他却徐徐的说:
“好吧……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