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没有,风刮得脸颊痒。”
他又道:“你分明笑了。”
她又说:“我当真是脸痒。”
近半月的相处,叫史云腴和谢沉书渐渐熟悉了彼此的存在。
两个人就这么吵吵闹闹,一直到了黄昏时候。
彼时,廊下寂寂。望着廊外愈发昏暗的光线,史云腴侧身趴在谢沉书身后的地板上,盯着院门百无聊赖。谢沉书则倚在阶前,拿着半截风干的棒骨,轻松逗弄起两只狼犬来。
飞琼起先还很矜持,不肯向他低头。
谁知,当谢沉书手中棒骨飞出廊前那刻,它竟本能地飞奔而去,将棒骨捡了回来。如此可好,既然抵不住棒骨的诱惑,飞琼也只好加入了他们。
史云腴一脸宠溺望了望两只自由来去的狼犬,又抬眼看了看落霞欲晚的天,觉得时候不早,伸手拍了拍谢沉书坚实的背脊吩咐说:“到时辰了,鱼腌的应该差不多了,你去劈些柴吧。”
谢沉书自从未知归期后,就变得愈发收敛。
瞧他默然起身,搁下手中棒骨,回身抬脚二话不说跨过身后人就往厨屋去。
又偏惹史云腴抗议:“你缘何不能绕着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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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柴这活一回生,二回熟。谢沉书天之骄子,聪明过人。自是难不倒他。史云腴这才没交代过他半晌,他便利落地抱着一堆劈好的柴火,扔在了院中的空地上。
惊得廊前人猛然起身,直呼:“这么快,便劈好了。”
谢沉书瞥了史云腴一眼,转头来到水缸边净手,没多搭理。可看着其惊坐廊下的样子,他才勉为其难地说:“去收拾收拾,准备生火吧。”
“知道了。”史云腴回神立身,衔起髻上拔下的木簪,随手拢着飘逸的秀发朝厨屋行去。
半刻钟后,史云腴端着用竹签穿好的鲤鱼来到院中。
叫谢沉书抬眼看见,不解发问:“这如何有腌好的,还有没腌的?”
史云腴小心将竹筐搁在摆好的架子上,轻言道:“腌好的是咱们的,没腌的自是它们的。总不能只准你吃,不准它们两个尝尝味吧。”
史云腴言之在理,谢沉书无法反驳。他便沉默着,坐在了院中的竹凳上。
随着点点火煋引燃院中摆放好的木柴,升腾的火焰,便在谢沉书眼中越烧越旺。山林由此入夜,今日的黄昏着实不太漫长。天黑之后,熊熊火光将寂夜照亮,把二人的身影拉长。
篝火旁的一切,皆取之于林。
但瞧史云腴安坐竹凳,将腌制好的鲤鱼放于竹制的烤架之上。她就凭着经验,一点点用竹扇把握着烤制鲤鱼的火候。
谢沉书环臂坐于一旁,半分忙也帮不上。他便举目盯着眼前篝火,愣起了神。
谢沉书看得入迷,他竟连史云腴何时起身离开的都不知晓。
直到,史云腴从后院回来,与他问了声:“无名某,会饮酒吗?我家中还有半坛子用米酒浸的茶酒,你少喝些无碍。可要尝尝?”才叫他醒过神来。
谢沉书抬头望她,火上的热气却将她的面庞模糊。
谢沉书嗯了一声,什么玉露琼浆他没饮过,可这上古曾有记载的茶酒他倒真没喝过。
史云腴闻言抚裙坐下,随手将酒坛搁在了座位旁。
谢沉书见状拿起,观摩了半晌。
火上炙烤的鱼肉,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成一道可口的佳肴。
史云腴最先将玄青与飞琼特制的那份取下,搁在一旁等待放凉。随后又将谢沉书的烤鱼取来,递去他手中,沉声说:“趁热,试试我的手艺。”
谢沉书默然伸手接过,猛地被烤鱼的香气扑了个满怀。
他随即咬下一口,便开始不由得感叹史云腴的手艺,当是不输青宫的膳房。
史云腴在旁满怀期待地托脸问他:“如何?”
可谢沉书明明觉得东西美味绝伦,却偏在开口时应道:“尚可。”
幸史云腴并不在乎他的评价。
她只点头独自将茶酒分盏而倒,跟着斜倚竹凳,她说:“无名某,这酒,就当贺你伤病初愈了。”
谢沉书凝眸去,史云腴端着酒盏朝他示意,他便也信手端起与之碰了碰。
史云腴随之一饮而下。
谢沉书却只抿了半盏,就将酒搁置火旁。
两人就着夜色深沉,就着篝火正浓。在一次次无言间,将那半盏茶酒,以及鲜美的鲤鱼下腹。
酒过三巡,史云腴甚不知自己是何时,来到这廊前的木阶上半趴坐下,她只顾兀自迷离起篝火照映里那张霁朗的脸,愈发入神。她呼吸时,带着阵阵酒气,但未因此而醉去。
她啊,于红尘中一直醉着,却在当下异常清醒。
彼时,谢沉书与浮动的火苗同坐,他离史云腴不远不近,若不是真的愚痴无心,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注意。
暗昧在火中燃烧。
那晚廊下起过的风,又吹进了梦里。
谢沉书那天骤然松开她的肩颈,退出与她过近的距离,并非全是因为怒意上头,而是为了掩盖他那红透脖根的羞意。
谢沉书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殊不知,史云腴早已看透了他每一次的回避。
捧在掌心的最后半盏酒,倒影出他的迷惘。
谢沉书定在原地,感受火苗的灼热拂过发顶。读不透廊前人的意味深长,他陡然转眸,史云腴依旧慵懒趴在那里。这是谢沉书第一次直视起史云腴的眼睛,这也是他第一次察觉出她眼中的寂寥。
躁动在夜的加持下,愈加大胆浓烈。
他在心下低语:清风使,你究竟想在我这儿得到什么?
忽将半盏酒送进口舌,谢沉书堂而掷下杯盏,起身自摇晃的篝火旁,向廊下走去。史云腴拢起被晚风吹皱的袖衫,带着某种静观其变的淡然,望向谢沉书。
两个人就这样在无尽的风月里,越靠越近。
廊前无明,院中唯有篝火闪耀。
谢沉书的到来,遮盖住了史云腴眼中炽热的火光。她昂起头,看谢沉书站在逆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