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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疯(2 / 2)

手指摩擦过近在咫尺的冷沉黑木,觉得自己应该是正躺在一具棺材里。

周围幽暗寂静,嶙峋黑石从墙壁上挣脱出来,就这样冷冷攀附在穹顶上,如同一种蛰伏在壁的远古生物一般将她死死盯着。

倘若这时掉下一根玄黑尖石,就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拿起又放下,是为道。”

她用尽全力想要坐起来,可是身体就像是腐朽了几十年一般僵硬,甚至动一下手指都能听见轻微的“咔咔”声。

“我为何胆敢拿起,却又无法放下?”

那道声音陡然淬冰,在黑夜里浸润着一种掷地有声的怒意,冷然质问自己。

“玄凤思意欲一统天下是因,苍生百姓生灵涂炭是果,如此不是道。”

“苍生百姓生灵涂炭是因,玄凤思命线将断是果,如此是道。”

“玄凤思入不周山寻我寻战是因,白清漪对玄凤思有情是果,如此不是道。”

“白清漪对玄凤思有情是因,继而她身死魂消是果,如此是道。”

那人笑了一下,克制着汹涌的不甘和恨意,声音骤然缩紧:“那我呢?”

“不周山剑冢壁画乃是天垂象,你们死前要我这一生都以天道为正,你们说谓之天之正者,不可逆之。”

姜绾终于费力的攀着身边的棺木颤颤巍巍坐起来,忍不住轻轻喘了一口气。

那道声音在她坐起来时瞬间戛然而止,随后衣袖随他而动的簌簌声不疾不徐的向她踱近。

“后天而奉天时,我做到了。”

那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终于在她身边停下。

“可先天而天弗违,天未成全。”

姜绾抚着自己硬如木石的脖子抬头,看见一张神姿高彻的脸。

那张脸上是冷漠,愤怒,不解,和不可名状的恨。

三十年未见,陆还凛仍是过去那清冷卓绝的模样,哪怕他身上已经缠绕了太多过去不曾有过的情绪。

他的两鬓多了几缕白发,眼眸浸润着深夜浓重的黑,眼角眉梢都是风霜带雪,就那样居高临下垂目看她。

“我,得不了道。”

姜绾抬头望他,眼中泛起难以克制的酸楚。

“陆还凛……”这具身体太久没有发声,他的名字让她叫的朦胧又沙哑。

陆还凛冷冷蹲下身子凑近盯着她,目光中凝着浓重的压迫和审视:“红颜枯骨,死又复生。”

姜绾怔愣着与他对视,觉得眼前的陆还凛有些不正常。

他与从前那个陆还凛很像,但也仅仅只是很像。

他身上抽离了许多过往的沉静,又多了很多她看不懂的压抑和自毁。

她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脸,僵冷的手刚要贴近他时,却被他十分冷静的用手格开。

姜绾缓缓放下手,低头收住自己难以克制的想念。

低头那一刻,她却猛然被他狠狠掐住下巴,被迫抬起头来。

那样狠戾的力道,好像用尽了一身的恨,让她感觉自己随时可能会在他手下再次粉身碎骨,疼到眼泪都控制不住的流。

“不爱我。”他的声音平静中埋着汹涌暗流,“当初为什么替我挡剑?”

他掐的实在太狠,让姜绾感到痛意甚至从下巴传到了四肢百骸,根本无从开口说话。

“三十年,我夜夜来往伽罗黑海与天涂山之间,风雪千山,将一个化作灰尘的人拼凑成你如今的模样。”

这么美,这么陌生,是他记忆中已经被消去的女子。

“你是谁?”

陆还凛清俊的脸靠她很近很近,近到她以为他又会像从前那样吻她的唇。

可是他没有。

“是谁让我拿起来?”

陆还凛用力放开姜绾的下巴,令她一瞬间因为那道力量而偏过头去。

他重又站起来,垂目吐出冰冷的字句:“我忘了。”

“但我自知无法放下。”

“我既存不了天理,亦灭不了人欲。”

“我已脱离天道持经之轨。”

千古陵墓幽幽湿冷,墓内无风,附近的剑林却响起兵器撞接的铮铮之声,陆还凛无上的剑意正弥漫压迫着这里。

姜绾想,方才睡前她还在妄想是否能在梦里见到陆还凛,现在她真的见到了。

可他却那么年轻就已经两鬓缀白,青松落色,同从前那个踽踽独行却始终坚定如初的修道者大相径庭。

陆还凛黑冷的眼眸紧盯着她,缓缓踱步绕了黑木棺一周,墨色的大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重新回到姜绾眼前时,他再度弯腰掐住她的下巴,令她的脸半分也无法动弹。

“我想捏碎你。”

重组你,捏碎你。

然后呢?

她含泪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握住他用力到青筋毕显的手。

陆还凛浅淡的笑了一下,箍着她的下巴带着她站了起来,她几乎快要整个人都悬挂在他手中,因此不得不踮起脚尖。

“若要斩虚须忘我。”不周山剑冢大陵深处响起他如同冷兵器一般无机质的声线。

“我心不死,道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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