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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壁(1 / 2)

一次的失败并没有打倒晏含山,她转头便寻去了一个更大的铺子。

朵颐食府。

晏含山细细数了开间门垛,确是五间门面无疑,楼下堂门大敞,食客鱼贯出入,生意极好。楼上还有雅座、露台,鹅颈围栏上皆精致装饰着红绸,檐下吊着一排长明灯,十分豪华。最重要的,是门口特意摆放的招工木牌——虽然只招一个副厨的下手,竟也这般隆重。

这么大的地方,总该有人能慧眼识珠吧?

柜前的小厮不得空,或者说,根本没有人理她,只是盲目地拿下巴指了一个方向,示意她去后厨等着便是。

她很听话,抱着小包安静坐着,空余时还学着厨房里女郎的样子将自己散落的头发仔细用木簪绾好,认真看一帮大厨颠勺颠得畅快火起,切配的小厮刀案剁得响亮,负责谷物蒸煮的厨娘打开刚好的蒸屉,一股热烟便在宽敞明亮的室里晕开,裹着浓郁的面味儿和奶味儿……她又想起在家时,阿娘给她做的馒头,不似北方常吃的敦实,而是南方这般软软糯糯。

还有烧水的、看火的、添柴的、掌禽的、传菜的,总之众人刺促不休,忙中有序。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大约是饭时过了,那帮人才稍事歇息,三三两两结伴进餐去了。这时终于有人过来问她:“你哪位?”

含山细细打量了他,见他衣着打扮比众人华贵干净些,腰侧又别着一大串仓库的钥匙,还塞了一本类似账簿的东西,猜到他许是管理整个后厨的膳夫,便恭敬地屈膝一礼。

“我见食府门外贴了招工的消息,便自荐来作下手,希望您给个机会。”

膳夫起先对她行此大礼吓得后退半步,心想这也不是什么贵重地方,如何收留这尊……这位不知缘何落入凡尘的“仙女”。他已然迅速考量了晏含山一番,从清秀娇美的脸蛋,到白皙纤瘦的脖颈,再到细长柔嫩的十指,哪里一处像做庖厨的料子?

他毫不客气:“你瞧瞧我这厨房里的要紧人哪一个不是蓬头糙汉,实在没有小娘子合适的位子。再说了,瞧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你会做什么呢?”

含山眼里一亮:“我会做许多魏国菜,佛跳墙、荔枝肉还有醋鱼、龙井虾仁……”

“停。”膳夫打断她,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我这不缺厨子,你也不可能刚进来就是一个厨子,所以不要报菜名,快走吧。”

“让我试试吧……”

含山凝眉含唇,神情变得为难又可怜,她似乎天生有种令人心软的能力,只是一个微弱又真诚的表情,就会让人犹豫。

膳夫想,兴许这小女郎真的遇到了什么难事,或许无路可投,只是想靠自己会的混口饭吃。正好下手的职位不能总是空着,于是他大发善心似的手一扬,道:“副手的活计很难,不是谁来就可以干的。等你削完那一筐土豆,我再考虑让你干其他的活。”

她顺着膳夫的手望去,顿时怔住。

这么一大筐土豆,粗略估算也有上百个,她一个人削得多久呢?

可是机会来得不容易。

晏含山闷着头,费了好大劲将一筐土豆拖到后院的小门边,然后搬了个小板凳,一坐便是一日,直到夜禁将近,食府开始打烊。

府管问她为何还不收拾回家,她却两眼昏花地借着烛火埋头磨刀,只道马上就能削完了。

他瞧了瞧她冻得青紫,且布满小伤口的双手,无奈地哀声摇头。

第二日,上工最早的是一个年轻女郎,她照例先巡视厨房,竟在灶边发现了气息奄奄的晏含山,只见她全身灰扑扑的,但脸色青白。

“你真为了这筐破土豆在这里留了一夜?”女郎惊叹,转而忧心地望着含山,“你真傻,看不出来膳夫是故意为难你么?”

含山有气无力地接过女郎盛来的热水,低声道:“我知道……可是我很需要这份差事。”

“阿姊,我想问,刚来时你也削过这么多土豆么?”她抬起无辜的双眼。

“削过,”女郎转身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没你那么多,但是半日之内也应该削完了。”

如此,确实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晏含山很是失落。

一时间,两人沉默无言。她又是那般乖巧安静地靠在昨日来时的那把长凳上,望着他们有说有笑地开启新一日的营生。

膳夫是最后一个到的,大摇大摆地领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尚小但个子却很高、身强体壮的腼腆少年进来,在路过那一筐好端端浸在水里,干净鲜亮的土豆时,忽然起来什么,目光投向晏含山。

他踱至她跟前,颇有几分讥笑意味说道:“你还真削完了?你削那么多,客人今天吃不完,可不全都浪费了?”

“可是……”

晏含山站起来,还未开口便被打断:“我们这儿已来了新人顶替,不需要你了,快走吧。”

“可是你答应了我的,我已经做到了。”含山虽表现得异常冷静,可眼眶还是蓦地酸涩。

“答应你什么?你与食府签过契约了么?人家可都是签了契才上工的,有理有据。”

“……”

刺眼的阳光突破拂晓,驱散了整条街道湿漉的更重之气,黎庶皆凡苦,总是天未亮,露未散便要起身劳作,日复一日在此时开门挂上营幡。她高贵,自诩体谅普通人,却从未见过凌晨忙碌的坊市,也从未受这酸辛而艰苦,且充满哄骗的平凡生活。

晏含山旁若无人走出朵颐食府,终于忍不住拿袖子蹭了蹭双眼,却不小心碰到伤痕累累还微微渗着血的手背,刺得钻心。

后来,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算才疏学浅,或许也能用这在民间看起来无用的文墨赚钱,于是便学着书墨馆的先生,在人多的闹市支了个简易的小摊替人代笔。起初生意确实不错,可渐渐地,来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贵公子,问他们要写些什么,张口便是一篇酸诗。

再问收信人,那些百拙千丑还挤眉弄眼的公子哥又忽然统一了口径:“娘子自收便是。”

再这样下去,含山着实害怕那日被硬绑在婚轿上的恐怖情景会再现,于是某日收了摊,从此再没踏进平仁坊及西市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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