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照顾你。”
她终于有点反应,抬头对上他的眼,冷冷道:“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三番两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陆战一噎,拳头紧了紧,接着问:“我不与病人计较,你到底换不换?”
他的声音已经逐渐冷硬起来。
只见她如同木偶一般,僵硬地收回目光。也便是那一瞬,陆战终于气得跳脚,一把掐着她的双肩,将她死死按倒在塌上。
他半只脚跪在塌边,有些粗暴地要去解开她身上湿哒哒的那层衣衫,不由分说地要掰开她攥着的手。
“你不愿换?是要等本王亲自动手么!”
此话一出,屋里的婢女都慌乱埋头跪下,屋外的人听见这样的动静,心里既好奇又雀跃,可却无人敢往里面探半眼。
陆战是十分清醒的,他觉得,刚刚那为了照顾晏含山的情绪而不由得处处退让的语气,才是昏了头的行为。
他一向……
“殿下一向说一不二,对错分明,杀伐果决,最讨厌犹犹豫豫优柔寡断又三心二意。常理,不必惊讶。” 周子庄说这话时,牙根也在打颤。
晏含山被猛得一推,顿时回了几分神来,她如梦初醒一般吃痛得拧起眉头,双手下意识抓住陆战的双臂。
陆战的动作随之停下来,他低伏着身子,虽然是这样暧昧的动作,他也努力保持着与她的距离,只是脸色十分不好地盯着她。
她终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痛。”
“痛?你还知道痛?本王以为,你早已三魂丢了七魄,不想活了!”他没好气,俯在她身前低声说。
晏含山吸了口冷气,话语声有意地放弱:“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陆战静静看了她几眼,终于起身,仿若无事地唤婢女为晏含山换药更衣。然后又吩咐下人准备好热水送来,再屏退了众人。
屋子里突然只剩下他们两个,寂静如水的空气里,只听得见木芯燃烧的滋裂声。
陆战挽起袖子,试了试水温,然后抬起晏含山的双脚放入水中。
晏含山如鹿儿受惊一缩,瞪大了眼看陆战。只听他冷冷呵斥道:“别动!” 她竟然服服帖帖地任由他捉着自己的脚放进热水里。
“怎么?堂堂女公子,你的脚,路边粗汉能碰,本王便碰不得?”
“我也不知道我的鞋去哪儿了。”她咬了咬唇。
陆战小心翼翼,语气也跟着恢复松软了些:“齐国虽不比魏国的冰天雪地,倒春寒却更为凶猛,一不小心寒气就会自下而上伤及根本。你光着脚走了一路,还是用热水泡泡才好。”
晏含山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天策府的女公子?”
陆战知道她趴在他背上那时是半梦半醒,便随口搪塞道:“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能瞒住齐国的王?”
她顿了顿,半晌没说话。
她当日虽有心欺君,却未曾说过半句假话。陆战没有抬头,他也能猜到她在担心什么,只好接着说:“本王想查的事,没有查不到的。但想不想说,那又是另一回事。”
言下之意,他似乎还有心帮她兜底。
“那你查没查到,天策府该死的那四十五条人命里,有没有晏含山?”
他一愣。
“云鹿是最后一个。而我,也不再是天策府的人。我连替他们去死的资格都没有。那天在街上,我没有向你说谎……我确实做不了他的阿姊了。”
陆战的手背上忽然滴了一滴泪,接着两滴,断断续续的,啪嗒啪嗒像珍珠一样。
他的手也停住。
他抬头,她正低着头,眼里满是伤痕地望着他,眼底里,全是绝望。
“我去了藏珠,明禧说,那天来的客人没什么来头,只是抚宁一个有几把银子的商贾。他一点破绽也没有,行色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的声音猛地颤抖起来:“那些人不是要我死,他们只是要我拖累云鹿!我在他们眼里,不需要算计就能变成一把刀!”
“他们为什么……为什么”她已泣不成声:“为什么不把我一起杀掉。”
“含山。”陆战沉声,他眼里渐渐随着她的哭泣透出一点哀伤来。
他不是那么能共情的人,十几年来,岁月和身世的冷漠将他磨砺成看淡一切、只争朝夕的骁勇男儿。可他望着晏含山那无助的样子,仿佛又看见了十多年前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无依无靠的自己。
他说:“你永远都是天策府的女公子,只要你活着,天策府就活着。”
而不是像我,我虽然活着,可我一无所有。
他沉默着低下头擦了擦手,然后将她的脚挪到干净的布面上,轻轻地裹起来。
后来陆战也缄默不语了,只由得她哭累了,竟靠着床栏睡去。
他站着望了她了许久,终也只能垂首叹气,轻轻对着她沉重又疲惫的睡颜喃道:“别哭了,若他还活着,我一定帮你找到他。”
月过柳梢头,乌云吹叶尾。二月里湿漉漉的春夜,没滋润他心里的万物发芽,却好像是带来了另一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