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道闪电骤然划亮夜空。
须臾的电光映出众人惨白的脸色。
死一般的寂静。
齐术煞白的薄唇因惊惧而微微颤抖,清冷的黑眸染上一丝血色。
他闭紧眼睛,勉强稳住心神,脑中急速转动起来。
豫九津伪装成他,诱骗宁辰安出去,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宁辰安究竟是去何处,才会允许时墨随行?
豫九津出手,意在宁辰安的性命,还是……
迷雾倏然消散,掩盖在层层阴谋背后的真相,终于露出冰山一角。
齐术微微眯起眼眸,厉声吼道:“立刻去闲月楼!”
谢沄岄和谢汐岚闻言一怔,虽心有疑问但不敢发问,一头雾水地彼此对视一眼。
华俸脑中划过一道灵光,惊声道:“我明白了!豫九津是为了摸出宝物藏匿的确切方位,才伪装成齐大人的!”
齐术步履急乱地走在前方,声音里夹杂细微的低喘,冷冷道:“宁辰安与时墨若是只碰上豫九津一人倒还好说,二打一还有些许胜算。怕的是豫九津在暗,宁辰安在明,周围有其他阵营的刺客伺机偷袭,那就棘手了。”
*
大雨瓢泼,夜袭无声。
紫色的花瓣混着雨水打落在地,飘摇在雨点密集的平地,顺着水流缓缓流淌,渐渐铺散至四周。
数十名黑衣人静静潜伏在绵延数里的紫藤花下,一双双眸子死死盯着前方的两道身影。
为首的聂哥鼠目阴冷地打量四周,扯了扯嘴角,心中暗暗得意。
幸亏他多了一个心眼,见乘月斋形势不对劲,便绕道而行,直接与埋伏在三皇子住处周围的大部队会合。
他刚一就位,宁辰安便与一名男子行色匆匆地离开宅院,直直奔着别处去了。
现下看来,果然有蹊跷。
恐怕那乘月斋里的宝物,早已被偷梁换柱,而真品正藏匿在宁辰安前往的地方。
……
宁辰安与时墨丝毫不知自己已经中了豫九津的计谋,也毫不知晓暗中有一群刺客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
他们疾步赶到闲月楼前,宁辰安从怀中拿出一柄暗铜色的钥匙,麻利地打开门锁,接着推门而入。
数层高的楼阁里空无一人,门与墙碰撞的余音幽森回荡在整栋楼中。
宁辰安浓眉紧拧,抬步迈上楼梯。
时墨心领神会,十分知趣地立在门口,转过身轻声道:“在下就不进去了,在此处为三殿下守着门。”
宁辰安回头看了一眼时墨,心中五味杂陈,不欲多言,只低低嗯了一声。
时墨浅浅呼出一口气,掀起眼帘看向暗沉的天色。
漆黑的夜幕不见一颗明星,无端令人感到窒息。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在落针可闻的空间里不亚于一声惊雷!
时墨蓦然回首,惊诧地抬头看向上方,扬声试探道:“三殿下?”
话音未落,楼上脚步声响起,杂乱中透着一丝惊慌。
时墨顿觉不妙,不再迟疑,攥紧剑柄冲向楼上。上至第二层时,正巧与急匆匆下楼的宁辰安撞了一个满怀。
宁辰安手里紧紧握着一张白绢,脸色已经无法用难看形容。他的额角青筋暴起,眉头紧锁,眸中燃着怒极的暗火,牙关咬紧,唇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时墨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暗道不好,思量片刻后谨慎开口道:“三殿下,发生何事了?”
宁辰安目光下移,狠狠瞪着手中的白绢,不自主地将它越攥越紧,用力到指骨的形状分毫毕现。
他深深喘了几口气,努力压下要将他心肺焚烧殆尽的怒火,声音沙哑道:“宝物被偷了。”
时墨诧异地看着宁辰安,仿佛听到无稽之谈。
宁辰安慢慢摊开皱成一团的白绢,递到时墨眼前,低声说道:“你自己看吧。”
时墨接过白绢,将其展开抚平。
只见上面有一行墨色的字迹,笔走游龙,龙飞凤舞。
“豫九津奉雇主之命所盗”。
时墨如遭雷击地怔在原地,迟迟不能言语。
宁辰安冷冷地笑了一声,不只是感叹还是自嘲:“防来防去,防了一场空。他什么时候来的,我们竟都无所察觉。”
时墨望着熟悉的字迹,心中隐隐升起一个不祥的猜测。
豫九津此人,行迹不定,性情古怪,厌恶权贵。
太子与二皇子不可能差使他为己所用。
能让豫九津称之为雇主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排除掉渝都众人,甚至澄国的高门望族后,符合条件的寥寥无几。
若是再加上“认识豫九津”这一先决条件,那便只有一人能够达到要求——
牧舜一。
仿佛一块巨石重重砸落在心底,令时墨在闷痛与震诧之余,竟尝到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与了然。
螳臂当车的疯狂与执拗,愤世嫉俗的不甘与怨恨,置之死地的狠辣与不悔。
牧舜一前世即是如此。
重活一世后,也并未有任何改变。
哪怕在他们有过短暂交集的曾经,他用尽了所有心血想要扭转牧舜一的命运,牧舜一仍是一步一步拒绝回头地踏上了前世的旧路。
时墨莫名想起,曾几何时,年幼的牧舜一趴在他的膝头,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许久后露出天真的笑颜。
小小的孩童咯咯地笑着,藕节般的小手臂在半空中比划了几下,朗朗说道:“时墨哥哥,以后我要像你一样,做一个逍遥自在的江湖剑客!你护着我浪迹天涯,我给你,嗯,我给你什么好呢……”
那时的时墨稀罕地打量着小豆丁般的男童,调侃道:“你能给我什么?”
小牧舜一愁眉苦脸地托着肉肉的脸腮,苦想片刻,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嬉笑道:“我可以给你找媳妇啊!要不然,我给你砍柴烧火,喂鸡捉鱼!只要你别丢下我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