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书房里,地面上满是被扫落的纸笔、书籍,以及凌乱的衣物。
整个屋里充斥着两道粗浅交错的喘息与低吟,不太大的书案承受着一股神秘力量的冲击,四只案脚与地面发生撞击、摩擦,时而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直至深夜方休
宋甯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回到东屋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总之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东屋的炕上,身上穿得整整齐齐的。
若不是身上仍有些微的酸软和不适感,她几乎要以为昨夜的那场荒唐是她的一场错觉。回忆起昨夜,她不禁脸红心跳,一把拉起被褥将自己的头脸盖得严严实实。
从前世到今生,他们在一起时,她还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啊!啊!啊!没脸面对他了,让她再死一回算了。
当杭书珩和扬扬进来时,便看见宋甯用褥将自己整个人裹成一团,像一只巨大的蚕蛹般,在炕上扭来扭去。
“娘亲你怎么了?”
听到孩子的声音,炕上的人像被施了定身术般,瞬间静止了。
“娘亲,我和爹爹一起煮好早餐了,快起床吃早餐吧!”扬扬爬上炕,伸手去拉扯被褥。
被褥里头立即传出来宋甯闷闷的声音:“别扯,那个你们先吃吧,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扬扬收回手,无辜地看向杭书珩,眼神中似是在问娘亲她怎么了。
杭书珩笑着对他说道:“娘亲太累了,让她多休息一会,咱们先去吃早餐吧!”
“哦!那好吧!”扬扬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这熟悉的配方,他好像什么时候也听到过。
“扬扬你先去洗洗手。”杭书珩将孩子打发出去,自己则坐到炕上,他没有强制地去扯下宋甯盖着脸的被褥,而是俯下低声对她说道:“别这么闷着,不透气,我吃过早餐要去一趟老族长家,你一会自己记得起来吃点东西。”
他的语气中带着笑意,由此可见他此刻的心情极好,宋甯不禁将被褥盖得更加严实。好在他说完话便出去,宋甯仔细听着动静,确定他是真的出去了,这才将盖在头上的被褥掀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在屋里又磨磨蹭蹭好半晌,等她洗漱好出来时,那父子俩早已出门去了,堂屋里的饭桌上,还专门给她留了一份早饭。
老族长刚想打发人去将杭书珩找来商量事情,他自己便上门来了,倒也省得叫人跑一趟腿。
杭书珩之前在水生那里逼问出来的,只是一些片面之事,现在在老族长家,他了解到从他被带走后,更多更全面的情况。
他对杭母暗藏的恨意又更加浓烈了几分,张翠菊与万宝禄的恶还不至于令他如此愤恨,毕竟他们非亲非故,有过节想要对付他们都能说得过去。
而杭母,说好听点,她是他们的至亲,然而这位至亲为了自己的贪欲,却只会在背后捅他们刀子,可恨至极。
今日老族长便是打算与杭书珩商量如何处置杭母之事,依他本人的想法,以杭母这种种的恶行,他作为族长,完全可以将杭母除族并驱逐出村。
当老族长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想听听杭书珩的意见时,杭书珩轻轻一愣,他没想到老族长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虽然正合他意,但他不能点头,在这个时代,更多的还是要讲究孝为先,他怎么能直截了当地同意族长将自己的生母逐出家族呢?这与他当下的人设不符。
于是,他起身对着老族长便跪了下去:“叔公,您还是将书珩逐出家族吧,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们与我娘已经是不可能再和平相处了,孝字当头,书珩说不出与生母断绝关系的话来,因此书珩愿自请离族,带妻儿远走他乡,从此永不相见。”
“你说什么?你要自请离族?”
老族长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开什么玩笑,老杭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正经的读书人,没准来年就能考回来一个秀才,这时候想自请离族,这不是扎他这个老族长的心窝子。
“气死我了,这事你想都不要想。”
杭书珩如此的举动,让老族长更加坚定了要将杭母逐出家族的想法,他就不该问他的意见。
堂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纷纷过来询问,却只见杭书珩跪在地上,而老族长则坐在一旁气急败坏,众人都不明就里。
“咋了这是?”
扬扬看见自己爹爹跪在地上,有些吓着了,跑到爹爹身边,觉得这太爷爷生气的时候有点可怕。
杭书珩抱了抱扬扬安抚他,随后又对老族长说道:“请叔公成全,书珩没办法与生母再生活在同一个屋檐底下,更不能自己好好的过着日子,却看着生母被逐出家族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唯有自请离族,她没了儿子,至少还有家族庇佑,如此书珩即使远走他乡也能心安。”
“这件事你不必再说了。”老族长大手一挥,就要将他赶走,“你娘的品性恶劣,事关家族的声誉和颜面,关于她的处罚,是全部族老商议之下做出的决定,你说再多也不能改变,赶紧起来,带孩子回家去,别跪在这碍老子的眼。”
“可是”
“别再可是了,给老子滚”
老族长火气一上来,连连爆粗口,他真应该早早的趁杭书珩没回来之前将杭母之事处理妥当,也省得这会儿被这小子气得心肝疼。
杭书珩仍装模作样地跪着不愿起来,叔奶奶进来后,先是数落了老族长两句:“干啥呢这是?没看把孩子给吓着了!”
老族长意识到不妥,有些窘迫,但想到杭书珩那气人的本事,他便别过脸去。
叔奶奶抱起扬扬安抚道:“扬扬不怕啊!”随后她又劝说杭书珩,“书珩啊!先回去吧,你叔公正在气头上,有啥事回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