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书珩在小胡同耽搁了一些时间,赶到城门与水生汇合时,早晨一块乘坐牛车进城的几位村里人都已经在那等着,他反倒是最后一个到达。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一行人坐上牛车,摇摇晃晃地出了城。回到村子里才知道,在他们不在村里的这一个上午,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里正突然召集大伙到晒谷场,以治家不严为由,当众宣布要卸任里正一职。
虽说有些人家因此而蠢蠢欲动,然而大多数明事理的人家都持反对意见,都在劝里正三思,暂时是将里正给劝下了。
杭书珩回到家,听宋甯说起经过,便有了总结,“里正这么做,可能更多的原因是给咱们一个态度。”
小王氏害宋甯差点着了万宝禄和张翠菊的道,何家却不可能真的为了让宋甯消气而休了她,里正能做到这一步倒是让他们挺意外的,这或许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诚意了。
自杭书珩从县衙大牢回来至今已有数日,两家人还未有过走动,杭书珩是没抽出时间来,里正一家或许则是因为没脸上门吧。
杭书珩心想,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两家人总不能从此一辈子再也不走动!况且里正平日里的为人还是很不错的。
于是,等宋甯用那两只野鸡做出来一锅红烧鸡块后,杭书珩便带走了一盘,提着一坛子酒便去往里正家。
辛老头见他买回来的两坛子酒一下子就不见了一坛,颇多怨言,但当他尝过宋甯做的下酒菜后,那点不愉快的事顿时便抛之脑后。
然而,好酒好菜,一个人吃着又似乎少了点兴致,最终,老头也带走了一盘鸡块,提着剩下的另一个酒坛子找老族长去了。
因此,留在家里用午饭的人最后便只剩下宋甯母子俩。
里正家,此时一家子人正聚在何铁生的屋里,一时没人开口说话,场面显得有些沉闷。
最后,还是里正率先开口:“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吧,你们两口子该咋过日子就还咋过,夫妻之间,别动不动就要说和离、休妻”
何铁生两口子闻言不禁低下了头,何铁生觉得有些羞愧,他气归气,但嚷嚷着要休妻要和离的话却也只是气话,并不是真想休妻。
小王氏则瘪了嘴偷偷抹着眼泪,她没想到公公为了保全他们这个小家不散,竟然愿意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她觉得她太对不起公公了。
何王氏叹着气对着小王氏说教:“这次做错了事情,希望你自己也要记住教训,日后安分守己,安生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吧,不要再做出这种害人害己的蠢事了,否则,就算铁生不乐意,我这个当婆母的也留不得你。”
“是,娘,我知道了。”小王氏哽咽着点头。
何春生坐在那有些坐不住,这爹娘训话的对象又不是他,为何他也要留在屋里啊!
就在此时,外头院子大门传来拍门的声音,何春生霍地站起来:“我去看看是谁来了。”说罢,他像一阵风吹过似的,人已经到了院子里。
不多时,便有说话声传来,“书珩哥,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啊?”
“哪里哪里,你快进来吧!”
屋里,里正听到他们的对话,顾不得其他,连忙起身往外走去,脚步有些急切,“书珩,书珩来啦!”
“叔,今儿打了两坛子酒,我过来找您喝两杯。”杭书珩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又将另一只手提着的食篮递给何春生,“正好我媳妇烧了点下酒菜,我顺了一盘过来。”
“书珩你、你来就来吧,还带酒干啥,叔这儿有酒,老幺,赶紧的帮你书珩哥提着。”
“说句不怕您不高兴的话,您那酒可比不得我这一坛。”杭书珩打趣了一句,随后又问道:“铁生哥可好些了?我去看看他。”
“快进来吧。”里正热络地将杭书珩带到何铁生的屋里,并对何王氏吩咐道:“他娘,赶紧的去弄几个小菜,今儿我要和书珩好好喝两杯。”
何王氏识相地领着自杭书珩进来后,便开始不知所措的小王氏退出去,将屋里的空间留给了几个男人。
何铁生靠着墙坐在炕上,见到杭书珩进来有些激动:“书珩,你来了。”
“铁生哥,腿怎么样?可有好些?”杭书珩问道。
何铁生摸了摸被板子固定着的双腿,“大夫给我重新换药包扎过,我觉得好了许多。”
里正在一旁搭话道:“这还多亏了你媳妇托关系请来的大夫,书珩啊,叔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所以您就要卸下里正这个重担吗?”杭书珩轻笑,“叔,今早的事我都已知晓,您钻牛角尖了,您这么做反倒像是在逃避问题。”
里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后叹气道:“说句心里话,叔想卸下里正一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
“从铁生出事后,我才意识到,我老了,做什么事都得瞻前顾后,不像你们年轻人那样果断,村里安稳倒还好,若村里出点啥事,我却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里正说着便有些颓败,“铁生的腿断了,我怕得罪万家,连个大夫都请不来,紧接着你又进了大牢,我除了干着急,啥忙都帮不上,你临走时将媳妇和孩子托付给我们照看,可是到头来,你叔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让你媳妇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叔对不住你们啊!”
他有些说不下去,摇了摇头,眼中蓄满了老泪。
坐在炕上的何铁生更是一脸的自责与愧疚,“书珩,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才是最对不住你们的人,自从出事以来,都是你媳妇在照顾着我们,可是我们却恩将仇报,害得你媳妇差点就我都不知道有什么脸面再去面对你们。”
“所以呢?没脸见我,那咱们日后是不是就该老死不相往来了?”
杭书珩的话让他们纷纷沉默了,老死不相往来吗?他们并不想这样,只是却不知该要怎么去化解这个打在两家之间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