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时候是真真正正的在这张床上睡着了的。
我被自己转晕,逐渐陷入梦中。
“乐乐,今天我们下馆子去。”是我爸爸在说。
“下馆子干什么,我不想去。”是我歪在沙发上玩手机,连正眼也没给我爸。
“我请了小瑞的爸爸,还有小瑞。你和小瑞中考都不错,我们两家一起去庆祝,爷爷奶奶也去。”
“诶呀,烦死了,我一点儿也不想动。”虽然这样说着,我还是放下了手机去换衣服。
爸爸拿了一瓶酒放在后备箱,我横七竖八的坐在汽车后排,把我三岁多点儿的弟弟挤的只剩一个角儿可以坐。我弟弟他总是那样乖,端端正正的坐着,乖的我想给他撑起一片天。
“你坐的下吗?”我笑问,“要不我给你腾点儿地方。”我作势要收回乱放的腿。
他睁着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说:“我年龄小,占的地方小,姐姐坐吧。”虽然说的不咋流畅,我依旧欢喜的像是开了花。
我才不管什么“学会放手让孩子自己成长”诸如此类的教育道理,我只要我弟弟了解是非对错,剩下的挫折苦难我要他一点儿不挨,要他那双眼永远澄澈。即使他目前受到的压迫大多来自我。
现在想来,我只是在我父亲对我的要求上减了一条独立自主。我的父亲对我当真是骄纵。
我在心里把我弟弟举得高高的,日常生活中却都是他把我举得高高的。他给我的几乎是他的所有。
我第一份强烈的责任感,源自我那话都说不利索的弟弟。
爸爸先把我们送到餐厅,然后去接了爷爷奶奶。这时小瑞一家也到了,小瑞是我的竹马,一碰面我们的话匣子就像是开闸的洪水。
“诶,你高中上哪个学校?”小瑞问我。
“我?上我家门口那个普高。”
“你这分不是可以够得到实验中学吗?干嘛不去啊?”他问我。
“诶呦,实验那么远,学费死贵,上不起啦。”我搞怪的摇了摇头,又说,“我考上家门口那个普高的免费生了,干嘛不上。”
“我也去,咱俩报一个学校。”小瑞说。
“行啊,到时候咱俩一桌。好哇,直接把班主任气走。”我说。
我俩正开心的畅想高中,聊着聊着人就齐了。菜一道一道的上,果汁和酒水一口一口的没。
我常常怀疑我爸爸借着我的名义和老朋友聚在一起喝酒。我的生日,我的升学,他总是比我还开心。
行吧,偶尔被老酒鬼利用一下也挺开心。
我爸和小瑞爸爸酒正酣处聊开了,就聊到了我们的高中。我爸此前没和我商量过,但此时他和我叔叔一口咬定要送我俩去实验中学。
“干什么,我不去。”我不留情面的打断他俩的美好愿景。
“什么不去啊,到时候你和小瑞一起。”我爸说。
是我爸平日惯我太多,我顶嘴也是厉害,几乎没间隙的怼回去:“你给我报了我也不上。”
我家那点儿资金,有点儿都给我这一家用来吃喝玩乐了,有点儿余钱也不该是交这巨额学费的。
可我爸的态度一反常态的坚定,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
家里总要有个凶神恶煞的镇着,要不我早上天了。
我妈态度则比我爸强硬,也不给我一点儿余地:“你不去?你去不去是你说了算的?你不去就去打工吧!就你那小身板,看你能坚持几天!”
我登时就要闹:“打工?你以为我不敢?打工正好离你远一点儿,也不受你这坏脾气。”我的话语戳到了我妈妈,把她惹到了。
“行啊,你有本事明天就去打工!你到时候可别怂,怂了我瞧不起你。”这还是我的妈妈说的,她也扎到了我。
我爷爷说让我去实验,他说他有退休工资,够我花。我的奶奶说上学要和孩子商量。叔叔和小瑞也来劝。
可那时候我被情绪蒙蔽了耳朵,这些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我爸妈要逼我去那个破烂吞钱的实验。一点儿也不考虑家里的实际情况,还怪我,又烦又气。
我在情绪顶峰的时候冲出门,不讲丝毫礼貌的擅自离桌,丢下一桌子人,去餐馆门前吹风。
接着小瑞也出来了,把我的外套拿给我和我一起吹风。
他没怎么劝我,只安静的陪我吹风。
等到我情绪稍微冷静下来,我倒不好意思他陪我吹风。我让他先进去吃饭,我自己再吹会儿风冷静冷静。
内心再理性,我还是会一脸不服气的蹲在餐厅门口的空地上。
晚风倒也真是冷,我蹲在地上随手就开始欺负一家小草,不知道一不小心把谁的脑袋拔掉了。
旁边立着半块废弃的瓷砖,里面映出我的脸,我还是一点儿也不会隐藏情绪。
我独自在门外,耳边贯着时不时的鸣笛声和吃饭的欢笑声。越来越冷静,越来越反悔。只反悔顶嘴太凶,不反悔顶嘴。
面前的是冰冷的道路和黑透的天,身后是氛围融洽的聚会,连灯都是泛着柔光的暖色调,这时候路灯和月亮又算什么呢。我试图从嘈杂的声音中辨别出我熟悉的声音,却隐约听到蒸汽愤怒的声音,我疑惑着站起来,转向那家餐厅。
我听着那催命般紧急的蒸汽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心中隐隐不安。
我就在那儿站着疑惑了半分钟,足足半分钟,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在黑夜里耀眼的火光。扑面而来的热气将我的头发吹向后方,我的外套外摆被吹得似在翻涌,火光将我发白的面庞映成橙色。
梦里的我眉头紧皱,双眼被火光占据,热浪惹得我的双眼发红。我刚要冲进去,眼前的楼就塌了。
一声巨响后是断断续续的水泥块落下的声音,翻起的尘埃压倒式的向我席卷而来,我下意识闭上眼,双眼酸涩。却在现实中睁开眼。
从梦中醒来时,我仍旧规规矩矩的躺着,只是拳头紧紧握着,泪水顺着我的眼尾润湿了我的头发和耳朵,我还一如在梦中,呼吸急促,心绞痛。
过了将近两年,我依旧会忍不住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