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刁难
做贼心虚,银针自印央的两指间松落,坠地时的清响在寂静的房间分外撼动神经。
“……栾总,抱歉。"印央忙弯腰去捡银针,惊乱的心跳震得鼓膜胀疼,她稳住甜腻的声线,弯弯眉眼装作自若,“这根针用不得了,我换干净的。”栾喻笙的沉默极具压迫性。
话毕,印央硬着头皮顶着栾喻笙刀锋凌厉般的视线,尽量淡定地拆开新一包的银针,柔声细语说道:“栾总,我医术尚浅,施针的手法恐是不具观赏性。”一双细长媚眼现下画得又大又圆,她刻意瞪大双眸,让眼型更显圆钝。印央对自己的易容技术还算信心有余,她这身装扮,和她平日里的风格大相径庭,就算敏锐如栾喻笙,他应该也很难识破“小何医生"为她所扮。可他的眼神堪比明焰,仿佛能烧毁一切糖衣伪装。而且,就这样被他盯着,她心里毛乎乎的,保不齐落针不准,把他的肚皮扎成“马蜂窝″……
…他还是戴上眼罩的好。
“栾总,我给您戴上眼罩吧。”
印央刚拿起枕边的黑色眼罩,栾喻笙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何医生,不用。”
许是错觉,“何”这个字他着重强调。
“栾总…“印央脑筋飞快地转,“我怕您晕针。”“无妨。“栾喻笙不紧不慢道,“如果我睁着眼睛,可能影响到何医生施针,那到时候,我闭着眼。”
印央无话可说”
幽潭般的眼神深不可测,他追随她移动,清浅勾唇:“之前是我礼数不周。”
“何医生忙里抽闲来给我做治疗,我却蒙眼以待,但愿没太给何医生留下傲慢的印象。”
栾喻笙笑容谦和润朗。
可却让印央如芒刺背。
眼罩捏在手里戴不是,不戴又心不踏实,手心冒出薄汗,印央强装镇定地微笑:“栾总,哪里的话,小辈诚惶诚恐。栾总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已属我的荣幸。”
“何医生不仅坦诚,还很谦逊。“栾喻笙笑意深长,目光如炬,一瞬不瞬胶在印央脸上,“没有隐瞒过自己初出茅庐,没有虚报行医资历来证骗我,真不愧是行以至善的医者,做事光明磊落,我非常欣赏何医生的一一”他的停顿耐人寻味,唇畔的笑意渐浓,眸底却隐隐有冷潮潮涨潮落:“诚实。”
两个字,他说得轻巧又暧昧。
“不敢当,栾总过誉了。"印央皮笑肉不笑。“将心比心,真心换真心。"栾喻笙语气平和,却莫名句句带刺剌得印央浑身刺挠,他淡笑道,“所以,我栾喻笙至少不能再藏在眼罩后面,至少,要坦诚相见。”
…妈的。
…话都让他说了。
“………哈哈。“印央笑声干巴巴,装作被夸得有些难为情,心里骂娘,但嘴上不缺场面话,“栾总有心了。我为栾总服务,自然要栾总身心心都感到轻松愉悦。栾总如果等下想戴眼罩休息了,尽管唤我。”说完,印央气定神闲地给银针消毒。
啧,无所谓。
认出来就认出来吧。
慌什么慌?就算被拆穿身份,她印央也是为了栾喻笙的健康才说的这个善意的谎言。
许是对印央的反应不满意,栾喻笙立时收敛笑意,她遮面的那层面纱,在他眼里碍事又碍眼。
可让她摘面纱,怎样的话术都显得他不得体。都显得他仗着位高权重欺负小姑娘。
瞳色深深地凝视了印央几秒,栾喻笙轻勾唇角:“今天也有劳何医生了。”“栾总,不必客气。”
印央在栾喻笙的大肠俞穴、天枢穴、大横穴、腹结穴等穴位依次落针,这次,她严格遵照郑柳青给的方子,没有因个人恩怨而多添三两针。栾喻笙的腹肌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针头刺入他孱白的肉,犹如陷入有点弹性的棉絮堆。
昨晚情绪使然,整宿整宿,栾喻笙脑海里循环播放郑柳青和印央相谈甚欢的场景,没休息好,身体分外敏感,没几分钟,他大肠俞穴处的肌肉乍然簌簌拍动起来!
皮肉一紧一松,银针竖立之上,地动山摇!“国……”
栾喻笙忽地吃痛闷哼。
无知无觉的身体倏尔像窜进了一条满身尖刺的电鳗,所到之处,皆燃起刺麻的激痛。
他下意识蜷身子瑟缩起来,抵御下半身游走的刺痛,可只有双肩向内耸了耸,颈部以下瘫废的肢体困死在床上,无法转移这突如其来的痛。“栾…“险些直接喊出栾喻笙的名字,印央及时收口,将胡乱弹跳的大肠俞六处的银针抽出一截,“栾总,可能碰到神经了,抱歉,我调整一下。”印央捻着旋转出银针,如此手法可以减轻拔针时的疼痛,再重新瞄准穴位扎下。
精度无误,深度合适,可栾喻笙依然猛烈地抽动了两下,引得腿脚一阵轻度痉挛,鱼儿摆尾般,乱糟糟地踢开了毯子,骨瘦如柴的腿脚再无藏身之地。薄薄的一层白皮覆盖骨头,小腿肌肉萎缩殆尽,衬得膝盖骨格外硕大。长期缺乏站立等康复训练,栾喻笙的双腿伸不笔直,平躺时,两腿微微向外弯着,两只脚脚心相对。
他没穿袜子,脚后跟的压伤虽已愈合,但他愈伤能力不比常人,留下了几块白得发亮的痕迹。
“呃……唔……"栾喻笙紧咬的牙缝间溢出破碎的呻吟,右手捶打床面,磨红了细嫩的掌根。
“栾总,我这就取了针,您先休息一下!"印央急忙抽出大肠俞穴的银针,摁住栾喻笙弹起落下的双腿按摩,试图减缓痉挛,自上而下地细细按着,他变形的瘫脚在她的掌心不听话地抖一下,再抖一下……印央有些手足无措。
而栾喻笙痛到满头大汗,眼皮沉重黏连。
大
“噔噔一一”
此时,响起了叩门声。
还不等印央和栾喻笙反应,卧室的门便被推开。只见宋蓉枝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栾喻笙每日必吃的药和浅浅的一杯温水。
端水送药这种活计,宋蓉枝向来不沾手,可她知晓今日有位郑家的中医过来给栾喻笙做针灸。
一股郁气憋在宋蓉枝心窝,郑家老一辈的名医不来就算了,尚可谅解,可新一代的,以栾家的雄厚实力,怎么着,也得是郑柳青或者郑茹雅来吧?然而竟来了个无名无姓的小医女,这小医女搞的什么名堂?因此,宋蓉枝是来找麻烦的,随便找个理由辞退了何医生,最好日后换郑茹雅来。
撮合栾喻笙和郑茹雅,宋蓉枝还摩拳擦掌着。没干过体力活,轻飘飘的托盘在宋蓉枝手里摇来晃去的,瓷杯里的水荡出水波纹,她十分生涩地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