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市,三水胡同。
哐当当——
下午还烈阳当空,刚到要煮晚饭的时间,天就突然阴沉下来,乌云聚拢,眼看就要大雨将至。
"彩英,把蜂窝煤提出去点燃,要不一会儿下雨没法做饭。"
胡奶奶刚交代完,门窗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剧响。
突然卷来的大风将刚装上没两天的玻璃吹得整块掉落,好在掉落在曹彩凤床上,这才没有碎裂。
不过接连而至的风让窗框也没能坚持多久,摇晃了几下后整个散落到屋外。
风灌进了屋里,伴随着闪电划破天空,大雨落下,纷纷而至。
曹彩凤尖叫着扑向床上可怜的一床薄被子,要是打湿了,她们姐妹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快去叫你爸来。”
眼看着大雨被风全部吹进屋里,胡奶奶也着急了起来。
曹彩英连忙冲到隔壁屋里找曹建设,哪知过去—看才发现爸妈屋里的窗子也被吹掉了扇。曹建设弯着腰,任由雨水扑打到脸上,模糊了眼前视线。可他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窗前,除了伸手扶住玻璃,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齐桃花一遇事就容易六神无主,此时躲在角落流眼泪没有半点主意。“你回屋去找块布先挡一挡,等雨停我去找人来修。”一家之主的曹建设只好先跟女儿交代,一张嘴雨水就顺着风吹到了嘴里。
曹彩英回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一咬牙冲进雨幕中。姜家的屋子没亮灯,倒是厨房里有说笑声。曹彩英抹了把脸上雨水,调转步子冲向院门边。“姜爷爷。”
不过十几步距离,曹彩英浑身上下已经湿透。
她看到姜家的厨房里好多人,大家围坐在小桌子前,坐得正是外公外婆做的草墩子。
“彩英,出啥事了?”
姜爱国赶忙放下筷子,司文兰已经把人拽进了屋里。
小姑娘浑身湿透,单薄的褂子不停往下滴水,脚上穿上的草鞋被水一泡竟然全部散开了。
“我家的窗子……窗子掉了。”
明明下午还热得穿不住衬衣,雨落下来,气温好像瞬间下降十几度,身上一下下子冷得起鸡皮疙瘩。
姜爱国赶忙站起来:“我去拿钉锤,你先去灶膛前烤会儿火,别感冒了。”
洛川市这天,一下雨就是冬。
不适应此地气候的人最容易一冷一热感冒发烧,只要生病就得花大钱看病。
姜爱国披上蓑衣,拿上钉锤就进了曹家。
没多会儿,又站到门口让姜半去帮忙,再带点钉子和窗框过去。“我去拿窗框!”
爷爷最近正打算趁雨季来临前给家里所有屋子都换新窗子。
两家人的窗子应该差不多大,有现成的就能用上。
"拿上伞。"
姜向北冲出去前,司文兰连忙高声交代。
几步路的距离,姜向北抱着窗框冲进屋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齐桃花。屋里其他人都在收拾,递东西帮忙,就她一个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姜向北很奇怪。
这……有什么好哭的。
"要哭滚一边哭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也许是姜向北的眼神太过奇怪,胡奶奶冷着脸转身就是一顿骂。可接下来更奇怪的是……齐桃花停止了哭泣,改为默默低头抽噎。“爷,我拿了小的窗框,合不合得上?”
姜向北没空管齐桃花为什么哭,连忙把带来的窗框递过去。“木头被白蚁蛀过,还好有这场雨,要不以后你们家可要遭大麻烦。”
姜爱国只是看了眼掉落在地的窗框,立刻就判断出了问题所在。
这窗框中间空了一小部分,铁扣的地方钉了个空,被风一吹可不就得掉下去。
“丧良心的东西,窗框可是前几天才买的。”胡奶奶气愤道。那木匠多半看是她们几个女人去买,故意欺负人。姜爱国三两下把窗框钉好,又拿起还完好的玻璃装上去。“把窗框拿屋外边去,别放家里。”姜爱国又说。曹龙赶忙把窗子全搬出去扔到天井里。
姜向北还是第一次进邻居家,忙完正事不由好奇打量起别人家来。
“……”
好吧……没啥好看的。
屋里就两张床,中间挂了个草帘子,两张桌子都是前几天姜爱国帮忙做的。门边放碗筷的桌子是两块旧门板搭在两个草墩子上。说是家徒四壁都不夸张。
"你们在哪买的窗框,改明儿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倒要看看是哪家木匠这么没有德性。"姜爱国抹干净脸上的雨水,说完又继续去了隔壁。
“姐,我好饿啊……”
不知是不是姜家厨房飘来的饭菜香味,曹彩凤砸吧嘴唇,可怜兮兮地不停往外张望。要不是胡奶奶自己介绍,姜向北怎么都猜不到曹彩凤竟然和自己同龄。曹彩凤个头才到姜向北肩膀,身形非常单薄,看着最多十岁的样子。
“向北,带彩英上咱家吃饭去。”
不大不小的一声嘟囔,让来送钉子的姜半正好听见,赶紧探头进说了句。“不用,我们一会儿就弄饭。”胡奶奶面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大人可以饿,娃娃们长身体可饿不得。”姜半笑。
姜向北也赶忙跟着劝:"彩凤,你去我家吃饭吧,我妈今天从厂子食堂带了大肉回来。"
大肉其实就是前世烧麦的说法,不过因地区不同,洛川的大肉要放红糖,所以味道偏甜。
“大肉!”一想到大肉软糯肥滋滋的摸样,曹彩凤就顾不上看奶奶神色,一把抓住姜向北手摇晃起来:“我想吃肉。”姜向北大手一挥说:“走”
两个年纪相同,个头却差了一大截的小姑娘撑着伞走进了雨中。
姜家厨房里。
司文兰拉着曹彩英去屋里给她换了件汗衫,胸口上还印着钢铁厂的名字。
起先曹彩英说什么都不要,后来听姜向南说向北嫌弃衣裳难看,汗衫放屋里好久没人穿,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姜向北表示:见都没见过,怎么什么屎盆子都爱往她脑袋上扣。
"妈,给彩凤添碗饭。"
姜向北收起伞,头也没回地跟司文兰说。
这个年代,谁家煮饭都是宁少不宁多,姜家做饭是用木头甑子,五口人半甑子,每个人就差不多就一碗。司文兰二话没说,把甑子里的饭全刮出来平分到两碗中。曹彩英见状,忐忑地扭着衣角,赶忙说自己不饿。
才说完呢,不懂事的妹妹立刻很奇怪地看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