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放下吧。生者亦生,逝者已逝。
天幕之下,四野之上,我们的躯体拱出了一个个小小的土包。
我和我亲爱的小孩埋葬在此。我们相互依靠,一同腐朽入泥。
为虫之食料,为花之养分。
我们被人世抛弃,人世的舞台从来不是为我们准备的。
我们生前,呼声无力,死后又能鼓与呼吗?
我知道人鬼虽然殊途,但天道之下,总有相似!
那就是被扼住的咽喉。
从古到今,弱者无声。
而我也不打算再发声。
天地之宽广,足够我这小小的灵魂飘荡。
我只希望那四季的风呀:
吹呀吹,永不疲惫,永不停息。
吹散我的灵,我的魂,吹散我的无可奈何,吹散我的了无痕迹…
生死俱无欢,我情愿没有来过。
心死如灰般散去,弱者亦归隐无声。
噢,我马上被打脸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耀子,急切地拉着我来到黑夜笼罩下的街边的角落。
大街上,一边灯光喧嚣,一边昏暗无声。
嗯,我立马听到了嘤嘤的哭声。
细细碎碎,如风中鸣笛。
弱者有声,只是微弱,只是躲在角落。
耀子的灵魂死死地吊在小孩拿刀的右手,小孩拼命向左。
左边的手腕洁白粉嫩,却布了好几道深深浅浅的划痕。
那些划痕,陈旧与新鲜交集。
稚嫩的小孩,向死的决心,与耀子抗争较力。
一人一鬼,面目狰狞,都拼尽全力地较着劲。
小孩泪与汗交织地流淌,耀子的灵魂太小,渐渐变得力不从心。他看向我。
耀子是善良的,从始至终,从生到死。
没伞的耀子,却用自己的灵魂化伞。他要拯救活着的小孩,他不想鲜活的小孩,变成那四野之上的土包。
他不想鲜活的小孩埋在土坑里,与我们一起,和着虫蚁,和着腐臭,然后肉体化为白骨,白骨枯朽入泥。
少年的非正常死亡,应止于&34;我”,也该止于&34;我”!
这样的信念源于——
耀子对生命的活着,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执念。
我知道他想活着,至死都想活着,所以他见不得生命的死亡,何况是这样一条年幼的生命。
而我是悲观主义者,是遇到挫折就选择放弃的人。我自愧不如。
我叹了一口气,飘向小孩右臂的胳肢窝,一头扎了上去。
我尽情扭曲,尽情爬行,我还不信痒不死你!
小孩的嘴角忍不住上翘,欲笑还哭的表情,让他整张小脸看起来奇奇怪怪。
&34;啪!”
小刀落地,耀子飞一般扑向小刀。
带着小刀飘了一段路程,让它落入钢筋混着水泥做的地漏里。
我和耀子对视了一眼,长舒了一口气。
小孩愣愣的,但他睁大的瞳孔发出令人不可思议的惊讶。
他有些吓坏了。
吓坏他的不是我挠他痒痒的奇异,而是那把闪着寒光的小刀,竟然逃脱了万有引力的定律——
在空中平行飞行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准确地从地漏的小缝隙里掉下去。
小孩的讶异的表情取悦了我,为人打伞果然要比扯人雨伞,要来得有趣得多。
小孩的生命暂时安全了,我拉着耀子要飘离而去。耀子却犯了执拗劲,他要守着他。
街的那一边,灯火璀璨的光影里,走出影影绰绰的人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