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孩子他爸的手比眼神更快也更狠。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孩子的头发,使劲摇晃。
孩子的脑袋像飓风中的葫芦瓜,节奏狂乱。
“死孩子,别装死,快死起来!你敢搞这些邪门歪道吓人,我打死你!”
&34;天呀,我是做了什么孽呀?生下你这个孽障来报复我!”
母亲揉着后脑勺,慢慢坐起来。
痛恨与愤怒像两条修道千年的蛇,在她如满月的脸上,纠结交缠。
然后吐出带毒的汁液。
这个叫庇护所的家,雨一直滂沱。
地面成洼,然后洼泥,烂软如潭。
孩子的脑袋在飓风中摇摆,紧紧粘住孩子耳和眼的耀子惶惶恐恐,宽扁的灵体不由自主地圈缩,圈缩……
我知道我们完了!
为了耀子的信念,我还是奋力冲上去补救!
我拼尽全力撞击孩他爸的鼻子,人们都说鼻子是脆弱的,一招制敌就是制住敌人的脆弱。
撞击又撞击……
于我是全力的冲刺;
于孩他爸只打了几次喷嚏!
但,到底让孩他爸停止了摇晃。
他要腾出手来揉鼻子。
得到缓解的耀子,收起了内心的恐惧,再次平展了灵体。他频频看向我。
我知道他知道这件事并没有解决,他在向我求解。
我有什么办法?
灵体太小,力量太弱,打不过,拼不赢!
鬼鬼鬼!
我们只是虚灵体!
鬼鬼鬼!
我们是鬼!世人怕鬼,这就是鬼最大的力量!
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嗷……
我吹起了口哨,满屋子都是呜嗷呜。
我边呜嗷边举起平板飘荡。我上窜下跳,从东到西,从北到南。
屋子是我的舞台,飘荡,呜嗷……
我终于把孩他爸孩他妈的眼珠子牵住,然后像遛猫遛狗似的,上下左右肆意拉扯,再拉扯…
我扯,我扯扯扯,锣那个敲呀,鼓那个响。
孩他爸丢了孩,孩他妈丢了魂。
直直愣愣,专专心心,安安静静的父母真好!
风不吹,雨不下的家真好!
于是,昏睡的孩子仍在昏睡,只是被转移到了床上。
哦,那摇晃孩子脑袋的手,也是可以抱孩子的。
哦,那喷毒汁的嘴,也是可以亲吻孩子的。尽管这亲吻是作为温度计,也仅仅停留在额头上那么轻轻两次。
可惜,孩子昏睡。
我不明白,温情作为世间哺乳动物与生俱来的本性,有些人为什么那么耻于展示,那么屑于展示?
但是,拥抱的朋友,亲吻的情侣,飞扑向孩他妈的孩他爸,他们有温情,他们有展示。
是什么让他们的温情展示在孩子面前如此吝啬?如此不屑?
又或者是什么时候让他们的温情在孩子面前成了奢侈品?
没有人去思考吗?
我只知道,五十厘米的初生儿,没有父母的温情也长不到两脚直立,张口说话的那一天。
是什么让生养孩子的父母失去了温情展示的能力?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们收起温情的同时,张开嘴,血红;露出的牙,雪亮。
&34;你看别人家的孩子怎样怎样,你看你咋这样这样!”
&34;你看老师又给我告状了,你怎么这么不乖,不听话呢?我的脸都被你丟尽了!&34;
&34;你要努力呀,学不死就要往死里学!你以后一定不要像爸爸妈妈这样窝囊地活!你一定要给父母争口气呀!”
……
笔头无矛调千军,唇舌无刀可杀人。
而我和我亲爱的小孩,刀下苟活,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