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上已经是一片狼藉,苏念晚回头看向父母的灵位,忍不住失声痛哭。
“别难过,晚晚,爹娘在看着你,他们舍不得你难过。”苏沉砚上前去,他轻轻地拍了拍苏念晚的肩膀安慰着她。
“哥哥,我知道爹娘疼我,可是……我辜负了他们对我的这份疼爱啊。我不但在他们生前不能保护他们,就连他们死后……哥,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苏念晚痛不欲生,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苏沉砚知道,他说什么都不能抚慰她内心的伤,只能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任凭她的眼泪打湿他的胸口。
江辰换好了衣服,和苏沉砚兄妹俩一起为苏狄夫妇守灵。
三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一直到了深夜,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从窗外吹进来的风,让烛火摇曳跳动,苏念晚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房去睡吧,姑娘家身子本来就弱,眼下兵荒马乱的,再生病了可没人照顾你。”
江辰一边烧纸一边说着,他的语气平淡,却也是对苏念晚的关怀。
“我没事,我想陪着爹娘。”
苏念晚坚持,江辰也没有再说什么。
“明天是爹娘出殡的日子。作为子女,是我们无能,没有把他们的尸体寻回来。不过,好歹总要立个衣冠冢,将来也能拜祭。”
苏沉砚抬头看向那两具只放着衣物的棺木,沉思了许久,缓缓说道:“晚晚,明天就由你捧着娘的灵位,至于爹的灵位……”
他深邃漆黑的眼眸凝视着江辰,声音很轻却又很坚定。“你来捧。”
苏念晚和江辰都愣了愣。
江辰嗤笑道:“我来?我凭什么?我又不姓苏。我能跪在这儿给老东西守灵,已经是还了他这些日子的收留之恩了。干嘛?还要我当孝子贤孙?你问问他自己,他配吗?”
苏念晚也觉得不妥,不过,苏沉砚既然提出来了,就一定有他的原因。
而且……
苏念晚转头看向了江辰。
他的态度,让她有种异样的感觉。
“我怕明天出殡不会很顺利,所以……我得未雨绸缪。”
江辰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天色微明,内外管事按照习俗流程,在选定的时间里,让人抬着棺材准备出殡。
苏念晚拿起了母亲的灵位,泪如雨下。
江辰走上前来,在苏狄的灵位前站了很久,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捧了起来。
他低低地说道:“老东西,在黄泉路上可不要回头。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放不下,放心,我帮你做。”
苏念晚诧异地看着他。
“以后,我照顾你。”
江辰从苏念晚面前走过,他的这句话,在苏念晚的心中泛起了一层涟漪。
送殡的队伍从大街上走过,围观的百姓都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谁能想到呢,曾经那个跺跺脚都能让朝廷地震的苏狄将军,竟然会以如此凄凉的方式出殡。
没有朝廷的追告,也没有同僚的送别。
送殡队伍走到城南大街牌坊底下时,忽然冲出来几百个人,阻挡了队伍的去路。
他们身穿素衣,头绑白带,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与愤慨。
为首的正是苏狄的副将蒋忠。
队伍被迫停了下来。
苏沉砚上前交涉,说道:“今天先父出殡,各位若是要路祭,请……”
“呸!路祭?他还想我们拜祭他?也不怕吃了我们的祭品后他入不了轮回。”蒋忠狠狠地对着灵位吐了口唾沫。
跟随他的人纷纷讨伐起哄。
“就是,苏狄延误军机,一下子害死了那么多人。他倒好,还有子女为他立衣冠冢,风光大葬,可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呢?”
“那些孤儿寡母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你们苏家的人就这么心安理得?”
“他们不能入土为安,苏狄也不能。”
“对,不能。把棺材砸了。”
几百人群情激愤,苏念晚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原本和她并排而立的江辰,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逝者已矣,你们要怎么样才肯放我们过去。”苏沉砚平静地问道。
蒋忠摆摆手,几百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是苏狄唯一的儿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想要让你爹娘的棺材从这儿过去……哼哼……”
蒋忠拍了拍手,几百人训练有素的列了队形,并且稳稳地扎下了马步。
“看见没?从我们这些兄弟的裤裆底下钻过去。”
“蒋忠,你不要欺人太甚。”苏念晚的脸色惨白,忍不住出言呵斥。
“大老爷们儿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我告诉你,你别以为现在还有你爹和你哥给你撑腰。把老子惹急了,抓你去当军妓,也算是你替苏狄那老家伙赎罪了。”
“你……”
苏念晚气得脸色涨红,想要冲上前去,被江辰一把抓住了手腕。“有苏沉砚在,用得着你出头?”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是吗?”苏沉砚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
蒋忠冷哼道:“没有。苏沉砚,你没有第二条路。”
“有。”苏沉砚缓缓拔出了缠绕在腰间的软剑,阳光折射在冰冷的剑锋上,那一道耀眼的光芒,冰凉刺骨。
“我跟随我爹征战沙场多年,得出了一条心得。那就是,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可以用自己手中的剑,杀出一条血路。”
蒋忠怔了怔,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苏沉砚,我不信你敢在皇城之中杀人。更何况,你真把自己当战神了吗?你一个人一把剑,难道还能杀光我们几百人?”
苏沉砚的嘴角微扬,凌厉阴狠。他手腕轻轻一动:“试试。”
蒋忠顿时感到头皮发麻,苏沉砚凌冽的杀气,让他的笑意逐渐收敛。
双方的气氛剑拔弩张,苏沉砚似乎随时都可能血洗城南大街,围观的百姓都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