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祠堂。
“啪!”的一声,清脆的戒尺声落在桌案,吓得跪在下面的甄珍儿一个激灵。
“说,错在哪里?”
“大父,我错了。我不该轻信宋平言,放松了戒心。可今日我看大父被刁难,定北侯虽手握兵权,可珍儿不怕。珍儿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他看到我甄家的风骨和气节。”甄珍儿身子瑟缩着,眼珠子一滴滴掉,娇弱如白花。
“你啊你,一个小女娘掺和在里面做什么,这哪是你管的事儿,你没看到今日这阵仗……”甄崇衡看着这孙女,刚冒出的火气,似被她的眼泪珠儿一下子浇灭了,心情舒朗了不少。
谁说他甄家没个出息的子孙?
谁说他家的女娘不贴心?
除了那个……
“大父,盼儿受到了惊吓,让她出口气也是应该的。孙女既是嫡女又是嫡姐,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可三郎将来是要入仕的,他怎能因家中这点琐事被人指摘?这会影响他的仕途的!”
“这个盼儿啊……有时候就是太过任性,有事私下和我说就是了,非要当着这么多人面。她是舒服了,可我甄家这脸面算是毁了……”甄崇衡想到嫡孙的仕途,脸色已沉了下来。
今日刘世友那眼神,差点就让他这一张老脸都维持不住……
那原本要落在甄珍儿手掌的戒尺,被悄无声息地放在案桌上。
甄珍儿唇边露出一抹讥讽。
这老头子表面正直,实则耳根子最软,她掉几滴眼泪就是了。再拿他宝贝的嫡孙说事,更容易被蛊惑。
“今日家中之事,很快就会传出去,届时会传遍京城,这可如何是好?”
甄珍儿将满腹心机藏在眼眸,捏着手中绢子说得婉转,“我甄家家学渊源,难道就此就要落到被人嘲讽地步?如若有机会,孙女定要为我甄家正名,向大家言明都是误会。可……”
她今日刚得了消息,忠庆王府送来了赏花帖,听闻也送了一份给最炙手可热的定北侯。
只要有了这赏花帖,她就能进入忠庆王府,也就能见到霍野,到时候……
刚那破院子的婢女偷偷回禀,说甄盼儿竟也想这赏花宴。
她想得美!
这赏花帖,她势在必得。
甄崇衡揉着脑仁,长长喟叹一口气:“忠庆王府送来了赏花帖,你原本就是嫡女,借着这机会也能展现我甄家气度。只不过,再不能莽撞行事,三思而行。如若弄巧成拙,反而不妙!”
“孙女明白。可盼儿呢?您给了我,盼儿不就去不了?”甄珍儿心中大喜,眉头却皱起,“她会不会又心生怨恨啊?”
“她敢!她一个小女娘,还轮不到她做主!”甄崇衡拿起桌案上的戒尺,“啪”的一声落下,呵道,“她再乱跑,看我打断她的狗腿!”
甄珍儿低垂下眸子,掩住满心欢喜。
甄盼儿,你等着,她能抢走宋平言,也能抢走霍野……
定北侯夫人,多好听……
届时那些原本头顶朝天的贵女,都会一个一个簇拥在她身边,夸赞她的美貌……
那数不尽的首饰头面、翡翠珠玉……
……
翌日。
樊楼,二楼雅间。
董惜雪一人坐在里间,静静抿了口茶。
昨晚半夜,她那个好嫡姐来找她。
不仅在她面前说大父对她有多么多么的疼爱,还炫耀她得了忠庆王府的赏花帖。
寻常赏花帖她是不会放在眼中的,可这是忠庆王府的……
董惜雪默默念着。
养育她的忠庆王府,慈爱的祖母,温柔体贴的阿母,还有父亲手植紫藤花……
知晓甄珍儿今日要出门,她用银钱买通府中婢子,溜出家门。
自己跟随其后,眼看自己这个好嫡姐进了周记绸缎铺,片刻后,一熟悉的身影也进了铺子。
她微微掀开窗棂,将对面动静尽收眼底。
甄珍儿妆容精致,额间花钿,晃闪步摇,衬得她容颜愈发娇媚。她偎依在一青色长袍男子身上,面上是说不出的温柔。
那男子,化成灰,她也认得。
宋平言!
蓦然间,她心口一痛,原主的记忆闪现在脑中。
她看到,甄盼儿穿着粗布麻衣,卖力地浆洗衣服,只为换得银子,买宋平言最爱吃的糕点……
她看到,宋平言送的第一封书信,甄盼儿小心翼翼贴身藏着,那说不出的欢欣,那怦然的心动……
她看到,甄盼儿欢喜着要送给宋平言香囊,却听到他和嫡母密谋,要将她推入水中,伪装失足落水……
“啪”的一声,窗棂被合上。
沉浸在原主记忆中的董惜雪被惊醒,她蓦然抬头,就看到那双不辨喜怒的眼眸。
“你怎么了?”
霍野未曾料到她会这等神色,原本清冷的眼眸中竟藏着委屈、伤痛,甚至还带着几分让人心疼的……
昨日还大杀四方的小女娘,为何这般神色……
“今日怎么得空来樊楼?”趁他仲愣之际,董惜雪已收拾好心绪,她缓缓开口。
“你到底是谁?”霍野看到她熟练的斟茶姿势,目光一沉。
他的线报说,甄盼儿这几年在甄家过得分外辛苦,洒扫洗衣甚至刷厕,过得比婢女还不如,只为换一口饭吃。
可为何她斟茶的姿态竟这般……
说不出的好看。
“霍侯问我是谁,我不是你未来的夫人吗?”董惜雪抿了口茶。
“哦?甄二娘子真这么想?”听到她避重就轻,霍野心中念了一句“小狐狸”,只不过唇边漾出些许笑意,“未卜先知、能掐会算,倒是让本侯占了个天大的便宜。只不过,甄二娘子真愿意嫁给本侯,难道不怕将你拖入狼窝?”
“我的身份,就是甄太傅府的庶女,别无其他。不管你是否相信,我从未有过害你之心,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
董惜雪知道,这些言辞很难让霍野信服,但她的确也无从告